“你說呢?”趙正大頭也不抬。

“恨我砸了你的飯碗?”宋天然問。

“大概很多人都會這麼想,都會認為你的這個理由成立,可我並不這麼想。”趙正大故作平靜。

“為什麼?”宋天然不解。

“因為你,我才真正發現聽眾喜歡我。這話說起來虛,聽起來也虛,但虛的東西未必假。不過,我也挺遺憾,或者說挺無奈的。”

“你能把話說明白點兒嗎?”

正大說:“富二代就是一個花瓶,外表再風光,也掩蓋不了內心的空虛。那次做節目,你把電話打進來,我是想通過你,給富二代敲敲情感的警鍾,可是,沒想到,卻捅了你這個馬蜂窩。被你蜇一下倒無所謂,讓我遺憾、無奈的是,富二代依舊視感情如兒戲,依舊認為,錢會買來一切,錢能買來一切。”

宋天然問:“有錢人在你腦子裏就這麼不堪?”

正大沒有回答,繼續吃著。

宋天然問:“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正大說:“有這個必要嗎?”

宋天然說:“隻要我想說,你就得聽,除非你的耳朵會選擇性失聰。”正大說:“看來,驕橫是富二代的通病。”

宋天然說:“富二代好像就是這個社會的天敵,隻要一提這個詞,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眼裏全是仇恨。知道我為什麼糾纏你嗎?我就想給富二代正正名。富二代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不堪,富二代比你們想的要可憐。”聽到“可憐”這個字眼,正大覺得好笑。宋天然說:“你說得對,錢買來的東西能把自己的外表裝扮得很風光,可是買來的東西永遠消除不了內心的空虛、失落、絕望。小時候,我們家在農村,因為窮,我媽離開了我爸。最傷男人的,就是被妻子嫌棄無能然後拋棄吧?我爸被我媽傷著了。當男人知道疼之後,就會產生難以想象的爆發力,我爸就是。這個世界呀,真是可笑。知道我們那個村子為什麼窮嗎?因為滿山是花崗岩,土就那麼薄薄的一層,種的莊稼紮不下根,長出的糧食又怎麼能填飽人的肚子。可是,誰也沒想到,這些石頭讓我爸發家了。他去了一趟城,看城裏人在蓋樓,於是他就買了炸藥回家炸石頭,然後用錘子打出一塊塊石頭,賣到城裏,幾年下來,我家發了。石頭總有炸完的時候,我爸又開始承攬工程,然後就進了城,就成了企業家,我呢,就成了富二代。”

講這段家史,宋天然的語氣裏帶著憂傷,也夾著氣惱,她說:“有了錢的男人才能有故事,是女人讓有錢的男人有故事。大學的時候,我跟一個室友成了閨密,現在我才明白,防火防盜防閨密是多麼有必要,她知道你的東西太多了以後,就不是蜜糖,而是毒藥了,而且一擊致命。她知道我爸有錢,有錢的我爸也不脫俗,也喜歡年輕姑娘,可是我傻,我不知道,我還帶她去我家,我爸給她買衣服,我還以為我爸是替我長臉,後來,她把我爸從‘幹爸’喊成了‘老公’,我的閨密成了我的小媽。”宋天然自嘲地苦笑。

聽完這個故事,趙正大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可不說點兒什麼,又覺得也不大好,就說:“事已至此,為了你父親,你們可以……做個朋友。”說完這話,又覺得還不如不說。

宋天然滿臉鄙夷地看著趙正大:“這種話你自己信嗎?”

趙正大沉默。

宋天然說:“她在和我爭寵,她已經角色混亂了,她在我爸麵前,又當老婆,又當女兒,把我這個真正的女兒擠到牆角旮旯去了。”

趙正大想說點兒什麼,卻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

宋天然笑笑:“怎麼,同情我了?”

正大點點頭:“有點兒。”

宋天然說:“用不著。別忘了,我是富二代,是讓你下崗的惡人。”正大一進家門,周雨晴就聞到股什麼味道,在正大身上直抽鼻子。正大說你抽什麼風。周雨晴說他身上有股女人味兒。正大說她廢話,辦公室電台又不是少林寺,光有男的沒女的。周雨晴說今天的味兒比較特別,肯定不是他們辦公室那幾個女人身上的味兒。正大心裏發虛,嘴上卻挺強硬,斥責周雨晴一天到晚就知道八卦。周雨晴大度地說:“誰沒有三個兩個男女朋友,沒事,我理解。你這麼大個主持人,要是沒有幾個女粉絲,就太失敗了。”正大還真不適應周雨晴跟自己玩以柔克剛的伎倆,不解釋不對,解釋更不對。

呂總監把正大找了去,正大還以為是讓自己重新上崗,開始還在心裏琢磨著怎麼端端架子,可呂總監跟他說了半天都是在兜圈子,問他突然閑下來是不是覺得輕鬆了點兒。正大話裏有話地說,自己能得閑還得靠領導關照。

呂總監說:“你呀,什麼時候說話能不帶刺就好了。”那神態,就像首長愛撫地撫摸小戰士的腦袋說:“你這個小鬼呀,頑皮得很。”

正大沒心思跟呂總監繞彎子,讓他有事直接說,他還要早點兒回家接孩子。呂總監便大倒苦水,說小麥接手《正在說》以後,聽眾少了,廣告商,就是那個“小麗呀”,也不樂意,說換了主持人之後,谘詢電話都少多了。呂總監的弦外之音,似乎是想讓正大和小麥將來一起主持《正在說》,這讓正大有點兒不能接受,正大說小麥的素質不錯,可以另外安排一個更合適的節目。呂總監認為,如果能借助《正在說》的平台,讓更多的觀眾認識小麥、接受小麥,對她的下一步發展指定有好處,“你帶了小麥這麼多年,幫她一把也是應該的,人家畢竟還喊你一聲正大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