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竹。燕陸離心頭閃過女兒的名字,沒來得及念出口,兩眼瞪直了,撲通一聲倒下。他胸口的衣襟浸滿了黑色的血,那是謝紅劍以十成內力貫通射出的一根毒刺,見血封喉。
她用了毒藥,隻因她不想事到臨頭時後悔,她下定了決心。
這是一場永別。與過去完全地告別,如此,才可以全新地開始。
可是,她沒想到如此輕易就得手成功,一切發生得太快,太不真實。謝紅劍木木地站著,目睹燕陸離一點點沒了氣息,和布袋裏那顆人頭一樣,成了冰涼的擺設。偌大的帳篷中,唯有燈火詭異地跳動,在他臉上不斷書寫著虛幻的符號,仿佛想喚醒他的生命。
她突然笑起來,笑裏混合了星閃的淚。是你對不起我,師兄,是你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天下,不是我無情。她在心裏自我辯解著,既暢快又惶恐,既慶幸又後怕,兀自笑笑停停,像得不到親人眷顧的瘋子,無法遏止壓抑多年的情緒。
最後她乏了,頹然坐倒在燕陸離的屍身旁,仿佛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這麼一直坐著。
燈火不知何時熄了,她就坐在一片漆黑裏,回想往事。那些過去在黑暗中鮮活起來,曾經,她是多麼仰慕師兄,為他笑而笑,為他憂傷而憂傷。她幻想過成為王妃,但她的身份不夠尊貴。她幻想過卑微地陪伴在他身旁,但他連這個尊榮也沒有給她。
直至他把她送去皇宮,成為少年皇帝的師父,她才驀地發現,原來他沒有在乎過她。
他當她是一個有用的棋子。而她,也終於看清了情愛的虛幻。從此之後,帝王寶座上耀眼的光輝忽地深深吸引她的視線,她要改變她的身份,要牢牢把握這帝國最高的權勢。
她妹子成了她最大的期盼。效忠於皇帝,也是她唯一能選擇的道路。謝紅劍知道,隻要皇帝仍在位一天,她就要高高在上,得到她應有的尊崇。
門簾一掀,有個副將見主帥帳中黑了,悶頭闖了進來。謝紅劍玉手一招,那人撲通倒地,異動驚起了外麵的守軍。謝紅劍飄然掠出,飛鴻般的身影如入無人之境,迎麵趕來的將士訝然急攻,被她輕舞玉袖,尚在半丈外就被激蕩的真氣擊得飛了出去。
有人在燕陸離帳中高喝:“大帥死了!”哀痛的嚎叫聲瞬時傳遍軍營,悲憤的軍士在錯愕中逐漸變得瘋狂,不論手中有沒有兵器,忿然衝上前與謝紅劍撕鬥。
她很快被人團團圍住,局麵眼看不可控製。
謝紅劍夷然不懼,施展日月縹緲功法,方圓丈餘成了她的護身圈,獨特的氣場令每個挨近的軍士無不仰麵跌出。她腳下不停,玉手毫不留情或扣或勒,將膽敢勉力殺至眼前的人,以撕裂心脾的內力狠狠給予致命的一擊。
包圍的人群頓時七零八落,被她拉開一道缺口,從容衝出營地。
營地中的幾個帳篷,忽然亮起了火光。謝紅劍心神大定,知道來了接應,便撮口一吹,遠處奔來一匹駿馬。謝紅劍飄然上馬,左右開弓打出幾掌,逼退前來阻攔的軍士,高飛而去。
燕家軍士慌不迭集結騎兵駕馬追趕,追出兩三裏地外,忽地一陣亂箭劈頭打來。眾軍士此時軍心已亂,被利箭一衝,無心戀戰,混亂地原地踩踏一陣後,有人往營地方向奔去,沒了主張的軍士隻能無奈地尾隨。
天宮諸女從藏身處現身,一個個勁裝長弓,颯颯紅裝下殺氣凜然,一齊來迎謝紅劍。
謝紅劍勒馬看著她們,這是她一手培養的人,為她驅使效命,對她永是忠誠信任。這就夠了。她按下心事,鏗鏘有力地說道:“燕陸離已死,等梅兒她們回來,我們速回京城複命。”
玉嫦娥注目前方,笑道:“你看,她們這不來了!”穆幽吟與梅靜煙一身黑衣,飄忽而至。梅靜煙迎麵笑道:“燕夜辰死啦!”
謝紅劍聽到兩人刺殺燕夜辰得手,籲出一口氣:“這個人……殺了怪可惜的,罷了,誰讓他自己找死!”梅靜煙奇怪地看她,謝紅劍淡淡一笑,“燕家軍再無可慮,我們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