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嶺南天地
佛山,“肇跡於晉,得名於唐”,與漢口鎮、景德鎮和朱仙鎮並稱為國中四大鎮,與北京、蘇州、漢口並列為國中“四大聚”。因而有無數好去處。其中最讓我盤桓不去的是“嶺南天地”。
南國的深秋,灑脫而茂盛。花香和著綠色的風,拂過滄桑。伸向天空的樓宇,靜坐在月光裏聆聽星星的流動。
祖廟,珠三角萬廟之首,嶺南天地的中心。廟宇、園林、街道、商鋪、作坊、民居、食肆,以及粵劇、武術、民間工藝、民間習俗,熔嶺南特色、地方風情和時尚元素於一爐。令來自四麵八方形形色色的旅人摩肩接踵。
撐開心情的傘,漫步祖廟的殿堂。能聽見一百年前的囈語,有癡情深深沉澱。戲台高聳,粵韻鏗鏘。落寞時,形單影隻悄然遠行;得意時,名車美眷衣錦還鄉;湧動的悲歡離合,揪心的生死聚散……祖廟本就是家族的戲台。
曲曲折折的陋巷,隔開了鬧市的喧囂,梁園在輕飛的夢裏,恬靜地散發著溫情。“十二石齋”“寒香館”“汾江草廬”“刺史家廟”,綠水荷池、曲徑小橋、奇峰異石、庭院幽深。不愧廣東四大名園之首。燈籠瓦舍,窗上的剪影,靜美如詩。翠幕輕卷,青燈搖曳,倚窗對月歎息的,那是何人?黃飛鴻,抑或梁啟超?簫聲未歇,幻影已去,亭亭玉立的池中荷,欲把君留。傾聽細語呢喃,欲說還休。詩人們於此結社,為沒有結尾的故事續寫詩意的篇章。
牆磚殘留著斑斑傷痕,石縫滲出蒼涼。簡氏別墅鎏金的屋簷上,生出苔色。流離的子孫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無論走到哪裏,故鄉永遠是靈魂深處解不開的情結。多少風過雨散,多少故人不見了蹤影。曾經日思夜想的故鄉,多了惆悵。
那個更夫還在麼?他曾經做著夢似地,敲沉了別人的夢,老煙袋咀嚼著長長短短的掌故。石板路坑坑窪窪,他深一腳淺一腳,蹣跚在明暗中,聽著牆裏誰家小子三更的啼哭。他知道哪一塊石頭低,哪一塊石頭高,哪一家門戶關得嚴密,哪一家的女兒將要出嫁。千年酒香,逸出靜謐巷陌;剝落的瓦當,讓人觸摸到消失的歲月,以及祖先油光的脊梁。老街老了,老成了曆史。無數匆匆的腳步匆匆走過,把依戀遠遠地留在後麵。被時間磨蝕的堂皇,定格成文物和遺產。老街重生了,生氣勃勃。衰朽中生長了新的故事。所有老舊的店堂華燈高懸如同白晝,現代商業的洪流洶湧流淌。紅男綠女們卿卿我我毫無顧忌,祖傳的鄉飲盛典和舶來的萬聖節營造出眼花繚亂的傾城之歡。再也見不到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默默地走近,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飄過像夢一般的淒婉迷茫。
中軸線上的鍾樓,是嶺南天地的地標。我在樓前踟躕,期期艾艾,往返流連。一切都來得轟轟烈烈,好像雲霓的鋪陳。一切都走得匆匆忙忙,如雨露打濕荷葉。天地以默無聲息的方式化育了萬物的靈動。一種空明間的超凡,詩韻裏的悠遠,凝煉了物我的默契。
時間的荒涯,擱淺了誰的絮語?日子的漣漪,撥亂了誰的心弦?花開葉落,詮釋一路坎坷。紛繁世間的孑然過客,閱盡炎涼,在燈火闌珊處獨立。靜靜地追憶多年的彷徨,終至放棄所有的掛牽。但願拾一份采菊東籬下的悠然,與天地共老,與日月同眠。讓溫柔的風放飛思緒,讓低沉的鍾打破記憶的終點,用哲人的情感把一生的旅途收成詩行,在沸騰的聲音裏讓沉寂的心靈波瀾壯闊。請別笑多情似我早生華發,請包容我的多愁善感。此後,呼吸裏必有你的氣息,回憶中必有你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