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嫌鵝蛋小了?”老大娘一臉錯愕。
“是的,要是有更大的蛋就好了。”
“這鵝蛋,你就別買了。”
老大娘說著,從我手裏拿走提籃,把100元錢退了回來。我茫然不知所措,以為老大娘生氣了,看她依舊和顏悅色的樣子,似乎並不氣惱。我躊躇了一下,又把錢遞與老大娘,對她解釋說我需要很大的蛋做試驗,倘若遇不著,隻好拿鵝蛋湊合。
“不,這鵝蛋你莫買,”老大娘打著手勢,笑眯眯地對我說,“我家裏有好大的駝鳥蛋,你要是要的話,我明兒帶幾個過來。”
“駝鳥蛋?”我眼睛一亮,大聲驚歎,“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感到異常興奮,急忙詢問她家住哪裏,可否馬上領我去她家裏買蛋。她告訴說,她家住在丹山腳下馬家莊,等賣完了鵝蛋,就可以帶我去她兒子養殖場。我巴不得馬上買到駝鳥蛋,哪有心思在菜場等候。於是我幹脆買下鵝蛋,交給玄禮哥代管,與老大娘一道離開菜場。
老街改造已然啟動,人們正在忙於建造新房子,鋼筋、水泥、沙子和磚等材料沿街堆放,看上去一片狼藉。當我和老大娘乘座一輛三輪摩托車(當地人管它叫“麻木”)經過八仙奶門口的時候,我不禁扭頭探望,隻見她家的新房子幾乎蓋到二層樓了。估計明後天牛二柱又會找你要錢,因為你已經承諾為八仙奶建房墊資,並答應牛二柱按形象進度付款;那家夥挺精,做到第一層樓時就找你催討。在“麻木”上,我與老大娘拉起了家常,知道她有兩個兒一女,大兒子在家裏辦養殖場,老二女兒在縣城當老師,小兒子在外麵打工。據老大娘說,養殖場原先以養豬養雞為主,大前年鬧禽流感,虧得一塌糊塗;大兒子又貸款修整場子,丟下豬雞不養,轉而養起駝鳥和黃牛。自前年起,老大娘與老伴搬進場裏住,幫兒子料理一些雜事,順便養了幾隻鵝。談到鵝,老大娘忍不住誇獎說,鵝兒很潑皮(生命力強),喜愛吃青草啄蟲子,不用喂飼料也長得快;另外鵝膽子大,可以像狗一樣看家護場。
“麻木”離N鎮漸行漸遠,在坑坑窪窪的泥土路上搖晃起伏前進,發動機和車身無不轟隆作響,聲音異常聒耳。穿過一個較深的坑氹,車子產生了強烈的震蕩,差一點把老大娘抖了出去,嚇得她臉色發灰。我伸手扶住她的腰,向她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她不要驚惶,我會貼身護衛她。老大娘對我笑了笑,問起我的家庭情況,聽說我母親原是馬家莊人,她當即表示認識我母親,並且感歎她與我母親有相似的命運,也是因為家庭出身不好,通過“換親”嫁到馬家莊的。
依照老大娘指點,“麻木”繞過村莊,到達山腳下的養殖場。我叫司機在門口待著,等我辦完了事情,就隨車返回N鎮。門前的草地有兩隻白鵝,一隻低著頭啄食草或蟲草,一隻昂著頭轉悠,伸長脖子仰天呼叫,不禁讓人想起李白詩句——鵝,鵝,鵝,曲項向天歌。老大娘推開鐵柵欄門,將我引進養殖場。場子四合院布局,四麵都有一排平房,屋頂蓋的是紫紅色琉璃瓦,東北兩排較高的平房是牛舍,西麵較低的一排平房是鳥舍,鳥舍邊有一塊被欄杆圈圍的空地,幾隻駝鳥正在空地上戲耍或啄食;幾個員工在牛舍或鳥舍之間走動,不是打掃衛生,就是配送飼料;盡管場子收拾得很整潔,仍有一股動物糞便和尿液的氣味彌漫,讓人感覺不爽。
當我與老大娘走進她兒子的辦公室時,他正坐在一台電腦前上網,估摸是瀏覽什麼信息。他,看上去35歲左右,穿著棕色休閑夾克衫,頭發有些曲卷(不知是天生還是燙成的),麵色白晰,一副機敏的樣子,毫無農村人的憨態。老大娘開口向他說明我的來意,他絲毫沒有反應,隻是掏出一支香煙朝我遞過來,我擺擺手謝絕了,因為我從不吸煙;老大娘第二次說明我的來意,他還是裝聾作啞,起身走近飲水機,泡了一杯茶水,雙手捧著送到我麵前。我雙手接過紙杯,喝下一口水,掃了他和老大娘一眼,盡管已經感覺到他不願出售駝鳥蛋,我還是做出謙卑的樣子,恭敬地稱他馬經理,懇請他滿足我的心願。
“對不起,”他非常幹脆地說,“這駝鳥蛋是非賣品,絕對不出售。”
“馬經理,”我陪著笑臉,硬著頭皮懇求道,“您就發點慈悲,賣給我幾隻蛋吧。”
“嗬嗬,我又不是慈善家,發什麼慈悲呀。”他狡黠地笑了笑,將我拒絕的那支煙點燃,插入嘴角吸起來,噴出一縷縷煙霧,接著對我說,“兄弟,實在是對不起,辦這個養殖場挺不容易的。前些年遇到禽流感和豬肉跌價,虧血本虧得人心痛;後來轉向養牛養鳥,也遇到不少周折,摸爬滾打二三年,總算摸出了名堂;趁現在市場行情好,加上本地沒有競爭對手,我想進一步擴大規模,爭取早日還清銀行貸款,獲得更多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