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斕昨兒心裏存了事,不僅晚飯用的極少,夜裏睡的也不安穩,總夢見當年還在留郡時依舊快活肆意的各家公子閨秀。即便烽煙四起群雄逐鹿,兒時的記憶卻滿是青山綠水、愜意安詳。隻是夢一醒,當年一張張或矜傲或嬌憨的麵孔多半已如青煙緲緲不可追。
以至於晨起梳妝時聽到劉文傑那邊遞進來的混賬話,林斕直接冷著臉吩咐將人叉出去,根本懶得理會劉文傑鬧出的幺蛾子。
可惜劉文傑這一次堅持的很,等陳黛看過大夫吃了藥安穩睡下,他竟然親自跑到了林斕這一側的院門處等著,既不高聲叫嚷也不怒目斥責,隻是反複說有正經事同林斕說。
林斕對此嗤之以鼻,讓守門的婆子陪劉文傑吃茶吃點心,自己則抱著鈴鐺賞花梳毛撲繡球。直到鈴鐺鬧著不給人抱、跑得沒了蹤影,林斕才歎了口氣,讓阿玉端了些新炒的果仁來,去剛辟出來留待見客用的花廳見了劉文傑。
她倒是想直接去院門處的耳房讓劉文傑說完直接滾,可惜經曆了之前的事情後林嬤嬤等人總怕她身邊人少了吃虧,哪怕在院子裏都要有四個丫頭四個婆子護在左右,小小一間耳房哪裏能容下這許多人,不得已也隻能多折騰一回。
劉文傑一進門見著這個防賊的架勢就皺了眉,不過他沉默片刻後還是勉強扯了個笑出來,自覺選了把離林斕一丈遠的椅子坐了,落座時還下意識瞧了眼兩邊手拿雞毛撣子一臉戒備的丫頭,身上隱隱作痛。
林斕懶得同他廢話,垂眸端著茶盞沾了沾唇,開門見山問道:“聽聞大公子剿匪歸來還要回大營點卯,不知又有何要事需在我這兒耗上大半日?”
這話說的嘲諷之意極重,劉文傑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想到之前軍營中眾人對賀芝的追捧臉色僵了半晌才又撐起和氣的模樣求和:“阿斕,我今日是有事同你商議,這些咱們先不提了,黛兒的病也先擱著。”
林斕掀了掀眼皮,沒說好也沒說不行,伸手拿了個果子含在嘴裏細細嚼著。
劉文傑也沒想等林斕的答複,他死死瞪著自己擱在膝上的手掌,語調落寞的繼續說道:“林相說英雄不問出處,你也說家世算不得什麼,我愛你模樣溫婉,我父我母也說你宜室宜家,我一意請旨求娶你,卻沒料到你我走到今日地步。”
“我知你懶怠見我,我也不是那等不要臉皮死纏爛打之輩,你我情分緣盡於此不可強求,可總不能無兒無女令父母無緣享天倫之樂。我此次遇著黛兒,她也出身世家,同你還是舊識,想來不會辱沒了孩兒。若是你也情願,我日後便把黛兒所出記到你膝下,這樣你老來也有依靠,你覺得如何?”
劉文傑說完,抬眼飛快瞄了林斕一下,神色間難掩忐忑,卻又夾著一分坦然,顯然他心中確實認為這一主意對林斕也好。
林斕含在嘴裏的果仁都險些忘了吞,半晌才用匪夷所思的語氣問道:“你想納妾盡可自便,日後自然有子孫福氣享用,可這與我何幹,我又做什麼要讓旁人的孩兒來養我?你可是繞著彎兒咒我母族不興旺?”
劉文傑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成了驢肝肺,他頗為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對林斕說實話,以免她掂量不清其中的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