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雨一瞥(2 / 3)

長風放下杯子起身,定定地看著雨逝,那種熟悉越來越強烈地湧進他心裏。聽出她話裏的語氣,他忍不住輕笑:“怎麼,這麼急著和我劃清界限?”

雨逝沒有回答,隻是看了看可茵,想讓可茵明白現在她心裏的疲憊。

大家看著長風不尋常的反應,有些驚訝。

可茵見雨逝看向自己,這才記起她今天心情有多差。走上前去牽住雨逝的手,可茵對他們說:“今天雨逝有點事要和我聊,你們有話待會兒再問。啊?”於是她拉著雨逝走出客廳,向她可居室走去,當然,翠娥和柰柰已手牽手在前頭開路了。

長風見人已經走出客廳,就坐下來繼續看他的東西喝他的茶。等司馬去看長風時,後者正一臉平靜,弄得司馬有話也問不出口。人家和平時一樣的反應,多問幾句倒覺得他自己怪怪的。也坐下,他也喝茶吧。

將司馬的疑惑與感興趣收進眼裏,長風淡淡地抿唇沒說什麼。原來真的有玫瑰的味道,是那個雨逝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清清的,有些距離,卻更添魅力。如果能逗她開心地笑起來,會是什麼樣的呢?應該很有挑戰性吧。

司馬文雖說是翹著腿喝茶,但餘光還是會時不時地偷偷瞄著好友瞧:怎樣,讓我瞧出點倪端了吧?你長風居然也會露出這種溫柔的眼神?唉,如果少些要戰鬥的興奮就好了。

察覺司馬的無聊,長風抬頭:“有事嗎?”

“沒啊沒啊,隻是突然覺得春天到了春意盎然啊。”司馬躲過長風的眼光淩虐,自顧自的喝茶。他心裏不住地想著等可茵有空的時候一定要和她討論討論這件事。

長風瞄了眼笑得跟偷腥的貓一樣的司馬,再看看一臉“原來如此”的韓敬平,什麼話也不說了,有的事隻會越描越黑。

"雨逝,你千萬別在意長風啊,他平時就是這麼欠扁的樣子,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可茵也覺得今天長風的反應怪了些,但還是先別研究了。

雨逝擺擺手笑笑表示不介意,目光落在了窗前那把琴上。

可茵上前掀起覆在箏上的絲巾對雨逝說:“這雖然比不上‘武瑤’,但也是可以給你解解悶的。你試試吧。”

“謝謝你,可茵!”疲憊不堪的雙眼中現出些許歡欣,雨逝在琴前坐下,默默地閉上眼。

翠娥不解地輕聲問柰柰:“小姐今天怎麼了?平時彈箏時不是這樣的啊。”

柰柰原本單純可愛的眼中也晃過一團烏雲,她什麼也沒回答,見可茵房裏還有樽箜篌,就徑直在箜篌前坐下,靜靜地撫弄起弦琴來。

哀傷的旋律,陌生的調子,是可茵從未聽過的曲子。她和翠娥相互看了看,還是很驚愕:柰柰會樂器這是她們都知道的,在丁府的時候也見過柰柰撫過箏,彈過琵琶,拉過二胡,但從沒見過柰柰摸箜篌,而且第一次聽柰柰演奏如此沉重的樂曲。

可茵突然間感到害怕,她以為自己總算對雨逝她們有些了解了,可到了現在她才明白,她的認知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自第一次造訪丁府後,她就再也沒聽雨逝將起過關於她的個人的事,即使柰柰不經意間提起的,也是那樣的少之又少。她隻知道眼前的人叫雨逝,有養父養母疼愛著長大;她隻知道眼前沉默不語的人十三歲回到柳楊鎮的丁府,之後受盡了排擠,至於曾經曆過什麼,她也隻知道那把“五瑤”的故事;她還知道雨逝喜歡元曲,因為她養父在世時經常教她,她的三個哥哥的名字也源自元曲;她也知道雨逝還喜歡宋詞,因為她那位行走江湖的養母閑暇之餘喜愛為她吟誦詞句……

原來,她知道的是這樣的少!

就在可茵一陣想的同時,柰柰收住了手,怯生生地喚了聲雨逝:“小姐……”

雨逝猛然睜開眼,一行眼淚順著的麵龐無聲地滴落。她匆匆拭淚,勉強地笑笑:“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說完,她終於從膝上抬起雙手,出人意料地撥了個沉沉的重音。

以極其沉重的音起始,壓抑的感情如夏夜的雷雨急劇打在可居室的屋沿窗瓦上,仿佛心裏一頭受了上的巨獸悲怒交加地不停撕吼,不住地咆哮!它在拚命地撕咬著自己,將自己困在狹小的監獄裏,想要躲藏卻又向往偌大的自由;想要舔拭自己的傷口卻又給自己更多的創傷。矛盾,恐慌,迷茫,氣憤,壓得她喘不出氣來!

無助地望著柰柰,可茵想知道這是什麼可怕壓抑的曲子。柰柰搖搖頭。

站在可居室外的走廊上,被柰柰的琴聲吸引來的長風等人被鎮住了!之前以為是雨逝在彈箜篌,他們忍不住悄悄前來,看見窗前靜默的雨逝,長風的胸口悶悶的,而且大家都沒想到,原來柰柰的琴藝居然如此之高超。但當雨逝樂曲裏的怪獸四處啃咬時,長風的心攪得一片混亂,韓大人和司馬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樂曲,什麼才是真正的震撼。

怪獸倦了,累了,想要找個可以容身的地方靜靜地休憩,舔吻流血的傷口,治愈受傷的心扉。它前行的腳步拖趿遲緩,它哭泣著的低吟如最後的哀樂。前方,可有可以不受傷的地方讓它盡情嚎啕泄恨?

雨逝的腦中回想著二哥匆匆離去的身影,漂浮著母親字字思念的書信,想象著大哥哀傷的神情,又插進父親斷然拒絕的粗暴言語,表姐兄長們的竭力阻撓,她絕得自己要瘋了!多年壓抑著的情感在離開所謂的家以後全部爆發。她不願意再睜開眼,她怕入眼的,又是那個可怕殘酷的世界。但她還有她的琴,還有她的曲,還有遙遠的家人可以在想象中觸及。

柰柰擔憂地望著情緒逐漸失控的雨逝,知道她需要發泄,就緊緊地抓著可茵與翠娥的手默默地守在她身後哭著。

當雨逝樂聲中的無限悲傷占據了旋律之後,柰柰開始害怕了。

可茵感覺到抓著她的柰柰的恐懼,不解地看向柰柰:“怎麼了?”

“小姐她可能會失控啊!”柰柰焦急地喊出聲。

聽見柰柰的話,可茵飛快地衝上前去搖晃著雨逝,試圖使她清醒,但柰柰知道,這個時候除了孟家的家人,是沒有人能喚醒雨逝的,除非她自己筋疲力盡之後倒下。

可茵和翠娥嚇得哭了起來。外頭的長風什麼也無法思考地衝進來從後麵環住雨逝的肩膀,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悲傷中的雨逝仿佛聞到哥哥們的味道,漸漸冷靜了下來,像平時一樣,縮進哥哥的懷裏抖著肩哭出聲。

原來,她也是個由水做成的女兒家,也可以有這麼多的淚用來盡情揮霍啊!

春光四月,江南的天總是最明媚的,綠樹紅花,鶯鶯燕燕,就是晚上,也格外溫柔。

可茵和司馬文在院子裏喝茶,看著空中的圓月,司馬懶洋洋地問可茵:“你覺得怎樣?看你的樣子好像不太讚同。”

輕抿著嘴,可茵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她從來沒想過長風也有這麼衝動的時候。居然衝進去一把抱住雨逝?他不是對女的態度一向平淡嗎?就是對依依也沒這樣吧?

“怎麼不說話?真得很反對嗎?還是……還是說……你私下裏偷偷地喜歡長風?”說這話的時候,司馬的臉色怪怪的。

白了司馬一眼,可茵的茶差一點就噴了出來:“你以為我是被虐狂啊?”

司馬痞痞地笑笑:“不是嗎?那你臉色怎麼那麼不自在?其實你不用擔心雨逝的,看樣子長風會很認真待她的。畢竟第一次看見他對一個女人這麼在乎。你看看,現在還在裏麵守著呢。”

“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啊!你別忘了依依。”可茵的眼睛裏閃著不安。

“依依?她不會介意的。”

“哼!難道你以為雨逝也不會介意嗎?還是你覺得一個男的同時可以擁有幾個女人?”不說還好,一提起來可茵就想發飆。

司馬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司馬絕對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你要相信我!”

“跟我說這個幹嗎?留著下回跟你的紅粉知己說吧,司馬大爺!”

看著可茵站起來走人,司馬趕緊跟了上去:“怎麼不喝完茶就走了啊?”

“要去把長風換走,我總覺得他們之間可能會出事。”說著,可茵突然收住腳,“你說,長風該不會是認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