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官船已經接近了,他可以看見船頭段明風那瘦長的身影,慢慢地也可以看見他那焦急的表情。就是要這樣,他要讓段明風眼看著他最愛的女人與自己一起沉入這無底的深海,他要讓他嫉妒、悔恨一輩子。
“明風!”吳漁也看見了段明風,她絕望地掙紮著喊。不要!不要對自己這麼殘酷,她還隻是這麼遠遠地看到他,還沒有跟他說上一句話,她不要就這麼死去!
可是穀居幽已經緊抱住她的身體,毫不猶豫地向海中跳去。這一刻穀居幽的心中,忽然竟又想起了那日同騎時被她緊緊擁抱住的感覺。他對於她所有的感情,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然而,那樣的狂熱,那樣的深愛,最終還是要以這樣的方式了斷嗎?
他閉上眼,就在他眼睛緊閉前的那一刹那,眼角餘光竟似看見平靜的海水中起了奇怪的變化,水流一圈圈地深陷下去,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而他和她,就向著這漩渦的最中央墜落。
明風!吳漁在心中無限淒楚地喊他的名字,隨即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漁!漁!你醒醒,快醒醒呀!”耳邊的聲音讓吳漁回過神來。自己沒有死?
“明風!”她猛地驚叫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漁,你怎麼了?明風是誰?”眼前竟然是章綠衣那熟悉的麵容,再一轉頭,林瑩也在自己的床邊,而這個房間,很明顯是屬於醫院。
吳漁瞪圓了眼睛。是自己在做夢?可是那麼地真實,根本就不像是夢境。
“我……我怎麼了?”遲疑了片刻,她終於開口。
“嚇死我們了,還以為你在幾個月前真的殉職了呢。”章綠衣撫著胸口,長籲出一口氣。
“可是前天出海的漁民卻又救上了在海中漂流的你,”林瑩沉靜地開口,“衣著古怪,喊著莫名其妙的人名。”
什麼?這麼說,自己又回來了?吳漁疲倦地歎了一口氣,倚在了枕頭上。雖然回來了,可是所發生過的那一切,她又怎麼能夠忘記?現在她寧願自己沒有回來,即使會死,也勝過就這麼毫無希望地思念著他。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章綠衣擔心地望著她,問。
而林瑩也用憂心的目光凝視著她,為什麼她的表情是如此的疲倦和悲傷?在她失蹤的這幾個月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能不能請你們,先不要問?”感受到內心深處的悲傷,吳漁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水,輕輕地滑下她的臉龐。
洱海之畔,遊人如織。吳漁默默地走在這些遊客中間,就是那座石塔,在那裏,她曾經和段明風刻下愛的誓言。一千多年過去了,那些痕跡,真的還會留在那裏嗎?
走到那個角落的一刹那,她幾乎要落淚。還在啊,那些誓言,可是終此一生,她和他已經再也無緣相見。她查遍了所有的史書,想要從中找到有關他的蛛絲馬跡,可是沒有任何一本書上提到他,提到他最後的結局。
那一天以後,他究竟怎樣了?
她顫抖著伸出手去,重新描畫他們的誓言,當日是那麼旖旎的情景,現在卻隻剩淒涼。
一隻手忽然從背後環過她的腰,而另一隻手輕輕地覆蓋在了她的手上,與她一起慢慢地描畫。
她猛地一震,不敢回頭,害怕回頭之後,一切隻是自己的幻覺。
那隻手握住她的手,指上了那些字句和圖案,於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吳漁,深愛,段明風。段明風,也深愛著,吳漁。”
是他!真的是他!她的淚奪眶而出,手按在了他的手上,於是他就自然地輕摟住她的腰。
這時候她才敢轉過頭來,碰上他深邃的眼眸,“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他輕輕地開口:“那一日,看見你和穀居幽落入海中,我竟然什麼也沒有想,也就跟著跳了下去。然後,我就來到了這個時代。我知道你會再回來這裏,所以一直在這裏等著你。”
“明風……”她輕喚,而他低下頭來,吻上了她的唇,先是淺嚐輒止,然後變得熱烈,可是她仍然覺得不夠,於是猛地轉過身來,緊緊地摟住了他的頸項,忘情地回吻著他。
遊人自他們的身邊匆匆走過,大都含笑地望上一眼。誰都隻會以為,這是一對再平常不過的情侶,在這美麗的湖光山色裏浪漫地激吻。
然而,他與她之間的愛戀,卻已經橫跨了時間,穿越了古今。也許,正如大理的傳說中所說過的那樣,隻要一對相愛的情侶,能夠在洱海之畔的石塔中刻下他們愛的誓言,那麼以後無論會經曆多少的磨難,也仍然不能夠把他們分開。
他們會相愛,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