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青春
趙丹盈
很多時候,我都喜歡戴著巨大的耳麥步行著穿梭在這個城市裏。然後觸摸著這裏的每個角落,每顆塵土,每片青苔。七月份的時候,陽光落在水泥地麵上,明晃晃的白。樹影穿過柵欄就剛好落在馬路上的斑馬線上。
回到以前的高中,站在樓下看著二樓宿舍,看看從前住過的地方,窗台上已經沒有了我過去用的瓷杯子。站在教學樓門口的時候,有了種陌生的感覺,遲遲不敢進去。
年齡越長,也就越愛回憶了。
我們一起走過三個春秋,一起走過很多風雨,然後卻一不小心就各自奔向各自的前程了。
各自追尋。
於是,疏遠彼此就都成了理所應當的事情。所以,我們回不去了,回不去一起打飯,一起打水,一起逃課到校醫室的日子了。那段日子太單純也太簡單,我們遠離了,就沒資格再回到從前。
我站在門口看以前我們的物理老師站在講台上給高一的學弟學妹們講課,現在依舊還帶著他一直以來的習慣性動作。學校的教室也還是如一的綠色和白色,黑板的正上方還用紅字貼出了一行校訓。
以前我們上物理的時候,大家就坐在下麵模仿他的習慣性動作,然後竊竊的笑。有人還會左手托腮,右手拿筆在算草紙上畫出他漫畫版的誇張形象,之後傳閱給我們看。
我一直在門口站著,久了就生出了種錯覺,好像我還坐在講台下麵,聽他講彈簧振子。然後隨著陽光的熱烈而昏昏欲睡。
離開學校之前,我拿著手裏的單反給他拍了幾張照片。拍最後一張的時候,他轉過頭剛好麵對了我的鏡頭,然後目光越過相機看到我。我不知道他現在還記不記得我,我就愣愣的看著他,兩秒之後,收起單反下樓。我沒有回頭,所以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打開教室的門朝著我的方向,望一望我的背影。
剛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很長,我就背了個旅行包去外麵走走。然後認識一些人,輾轉幾個城市,又看了一些風景。走走停停,時間久了,就愛上了這樣的習慣。在陌生的地方接觸陌生的人,熟悉了之後再離開。
會懷念,會遺忘。
我在四川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女生,她有自己的小書店,我經常光顧。來店裏的多是十幾或二十幾歲的少年,淺色T恤,黑色牛仔褲。有的是一個人,目光裏有很多平靜的色彩。有的是年輕情侶,牽著手,眼睛裏是溫和的暖。
她的眼睛看不見,所以即使別人拿了書不付錢或者少付錢她也不知道,可她不會計較那麼多。她座位旁邊有個大提琴,我們熟識之後我就趁著店裏沒人的時候央著她給我拉大提琴。
柔和,溫順。我不懂五線譜,隻會看簡譜。大提琴聲線的穿透力很強,很快就在整個小書店蔓延。有時候我一坐就是一下午,帶一些零食分給她,然後說起一些彼此以前的故事。或者我就隻是坐在一邊看看書,聽聽她拉大提琴。
將要離開的時候,我沒告訴她。離開之前的幾天我做了很多的樹葉書簽,仔細看的話,還會看到葉片的紋絡,我把書簽全部留給了她。也許她以後會送給別人,但那是她的事情。
我一直留意JAY,他出專輯了,我就去買。從2000年的《JYA》一直買到2007年的《我很忙》。上學的時候,我們都一直喜歡JAY,男生也好,女生也好,那時候他是我們班全部同學的偶像。
畢業那天,我們在外麵吃四川火鍋,天氣很熱,火烤的也熱。每個人也都喝了酒,臉上都開始泛紅,我記得那時候班長說,等什麼時候JAY在我們這裏辦演唱會了,我們班就集體去看,然後買好多好多的位子,那時候我們還要都挨著坐在一起,該多壯觀啊。後來我們都笑了,還信誓旦旦的說,一定要一起去看一場JAY的演唱會。
過了很久以後,我坐在JAY演唱會的現場,一個人。坐在台下,看著JAY在舞台上風生水起,聽著周圍的呐喊和歡呼。忽然之間就想起了那天我們好多人在四川火鍋店裏的誓言,然後就淚流滿麵。
我們都遺失了,遺失了過去,遺失了誓言。
已經許久未曾照料過電腦桌旁的仙人球,摸著上麵的刺還是那麼堅硬。心血來潮的給它噴了些水,之後放到陽台上,有日光掃進來,水珠沾在刺兒上,亮晶晶的,特好看。
我很少去逛街,多數時間都是坐在家裏的地板上租碟看,有時候泡一杯咖啡,有時候泡一杯果茶,一整天就慢慢的消磨下去。房東有時候會來敲門,跟我討要下個月的房租,我卻一直在拖,每個月都拖到月末再交房租。
等到興致好的時候就出去走走,逛很小的店麵。然後每樣東西都仔細的看,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最後買一些奇奇怪怪的飾品或者掛件。累了就找家麵館,吃碗麵,放很多的辣椒和醋。
我喜歡麵食,和爸爸一樣。我爸爸是個英俊的男人,脾氣不好,但是卻很安於現狀。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們一起養過一隻小烏龜,可始終沒人給它取名字。它不愛吃龜糧,愛吃小蝦。它一直生活在一個有些大的魚缸裏,我閑著的時候就把他抓出來看著他爬。一步一步。
那時候的我就習慣了像夜貓子一樣的作息,晚上總是特別精神,有時候幹坐在電腦前碼字,有時候就給幾個朋友打電話到席記燒烤喝點啤酒吃點東西,東侃西侃的。夏天的晚上蚊子很多,守著炭火感覺很熱,於是就有人不停的拿著扇子在搖。我愛吃羊肉串兒和毛豆兒,每次都等著我吃到撐才開始和他們貧嘴。
我上大學走的前一個晚上,我們還在席記燒烤。那晚誰都沒什麼興致吃東西,大家都在喝酒,我看著炭火上呼呼冒出的火星,額頭上有汗。後來不知道是誰拿出電話放起了爽子的《掛念》,再後來我們都被炭火燃出煙嗆出了眼淚。
放在炙熱的炭上焚燒著的,是我們放肆瘋狂的青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炙烤的沒了本身的模樣。
電影院旁邊的旱冰場已經不知道開放了多少年,我已經忘了是誰教會了我滑旱冰,隻記得那時候我們天天就泡在旱冰場裏。老三還說我不像個姑娘,我不屑一顧。旱冰場中間立了一根柱子,我們總是排成一隊繞著那根柱子轉著圈兒的滑。一滑就一天。
我不想再回憶。
到了夏末,落葉開始多了起來。掛在樹上的那些葉子也已經開始搖搖欲墜,想抓卻抓不住。很多東西就隨著我們的記憶流失在天涯海角,早就不知所蹤。偶爾翻起很久之前我們上課時候傳過的那些紙條,那種沉睡的心緒才被什麼打亂了一下,也會突然心疼一陣。之後再慢慢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