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文字裏說,北平有一本《五講》出版,但魯迅並沒有看到。真是可惜得很,在現有的回憶魯迅的文章裏,均沒有找到關於這本盜版書的資料。不然,魯迅先生的“北平五講”的全部內容,便不必我如此三番地翻查別人的回憶文章了。
除 了盜版,還有關於魯迅先生要出版這本書的一些虛假新聞報道。比如這位楊邨人,便是聽說了魯迅要出這樣一本《北平五講與上海三噓》的書,於是率先發難。他在 給魯迅的公開信裏這樣寫:“一九三○年秋先生五十壽辰的慶祝會上,我是參加慶祝的一個,而且很親切地和先生一起談天,私心很覺榮幸。左聯有一次大會在一個 日本同誌家裏開著,我又和先生見麵,十分快樂。可是今年我脫離共產黨以後,在左右夾攻的當兒,《藝術新聞》與《出版消息》都登載著先生要‘噓’我的消息, 說是書名定為:《北平五講與上海三噓》,將對我‘用噓的方式加以襲擊’,而且將我與梁實秋張若穀同列,這自然是引起我的反感,所以才有《新儒林外史第一 回》之作。但在《新儒林外史第一回》裏頭隻說先生出陣交戰用的是大刀一詞加以反攻的諷刺而已。其中引文的情緒與態度都是敬愛先生的。文中的意義卻是以為先 生對我加以‘噓’的襲擊未免看錯了敵人吧了。”
看到報紙上說魯迅要出一本“噓”他的新書了,他便連忙在報紙上發起對魯迅的進攻,這未免也太防衛過當了。
話 說這楊邨人是個有趣的人。我們來看一下他的簡曆吧。楊邨人中學畢業後,由經商的叔父資助,到武昌師範專科學校念書,在校期間加入共產黨。汪精衛在武漢發動 政變之後,楊邨人逃至上海,並和蔣光慈等一起成立太陽社。後又到“左聯”工作。魯迅五十歲生日的時候,楊邨人作為“左聯”的工作人員,參加了魯迅的生日 會,相談甚歡。
照常理,楊邨人應該很快成為魯迅門生一類。然而,好笑的是,楊邨人笑裏 藏刀,轉身便以筆名“文壇小卒”在自己主編的《白話小報》上發表《魯迅大開湯餅會》一文,聲稱“魯迅大師領到當今國民政府教育部大學院的獎賞,於是乎湯餅 會便開成了”。魯迅的生日會,成了一鍋湯,裏麵還泡著餅子。
楊邨人第二次攻擊魯迅,便是在《新儒林外史》中,我們不妨來看一段,他是如何攻擊魯迅的。
這篇文章載於一九三三年六月十七日《大晚報》的《火炬》版,文章的名字為《新儒林外史》,作者署名“柳絲”,內容如下:
第一回揭旗紮空營興師布迷陣
卻說卡爾和伊理基兩人這日正在天堂以上討論中國革命問題,忽見下界中國文壇的大戈壁上麵,殺氣騰騰,塵沙彌漫,左翼防區裏麵,一位老將緊追一位小將,戰鼓震 天,喊聲四起,忽然那位老將牙縫開處,吐出一道白霧,卡爾聞到氣味立刻暈倒,伊理基拍案大怒道,“毒瓦斯,毒瓦斯!”扶著卡爾趕快走開去了。原來下界中國 文壇的大戈壁上麵,左翼防區裏頭,近來新紮一座空營,揭起小資產階級革命文學之旗,無產階級文藝營壘受了奸人挑撥,大興問罪之師。這日大軍壓境,新紮空營 的主將兼官佐又兼士兵楊邨人提起筆槍,躍馬相迎,隻見得戰鼓震天,喊聲四起,為首先鋒揚刀躍馬而來,乃老將魯迅是也。那楊邨人打拱,叫聲“老將軍別來無 恙?”老將魯迅並不答話,躍馬直衝揚刀便刺,那楊邨人筆槍擋住又道:“老將有話好講,何必動起幹戈?小將別樹一幟,自紮空營,隻因事起倉卒,未及呈請指 揮,並非倒戈相向,實則獨當一麵,此心此誌,天人共鑒。老將軍試思左翼諸將,空言克服,驕盈自滿,戰術既不研究,武器又不製造。臨陣則軍容不整,出馬則拖 槍而逃,如果長此以往,何以維持威信?老將軍整頓紀綱之不暇,勞師遠征,竊以為大大對不起革命群眾的嗬!”老將魯迅又不答話,圓睜環眼,倒豎虎須,隻見得 從他的牙縫裏頭噓出一道白霧,那小將楊邨人知道老將放出毒瓦斯,說的遲那時快,已經將防毒麵具戴好了,正是:情感作用無理講,是非不明隻天知!欲知老將究 竟能不能將毒瓦斯悶死那小將,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