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湊熱鬧(3 / 3)

於是應淘一路跟著穀念陵往武林盟主霍正陵的浩然山莊而去,坐的是四輪大馬車,住的天字一號房,吃的是山珍加海味,這一路走來,知道的是他們去參加武林大會,不知道的還當他們是京城裏的紈絝子弟出來消遣的。

除了奢侈的享受,最讓應淘開心的是交上了穀念陵這個朋友。雖說穀念陵平易近人,和誰都能聊上,但能真正被他稱為朋友的卻沒有幾人,而應淘的性子恰恰很合他的脾胃,兩人處了幾天竟然稱兄道弟起來。應淘雖然對穀念陵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把穀念陵拐回三鼎山當相公,原因很簡單,是穀念陵身上的氣息。

氣息這種東西說起來其實很抽象,就像一個人給別人留下的印象那樣,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在應淘的感覺裏,白丁身上的氣息就像三鼎山一樣,是有著泥土和青草的自然氣息,讓她有家一樣安心的感覺;而讓她第一次感到臉紅心跳的李珂則像說書先生口裏的江湖軼事,每每想起便讓她心生向往;至於穀念陵的氣息,大部分的感覺來自於他身上的花香,這種香味有些甜膩,說得直白些是太過女氣,讓應淘感覺穀念陵更像她的閨中姐妹而非異性好友。

所以兩人雖然天天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聊個不停,但應淘卻從來沒有生出過想把穀念陵拐回去的想法。聊天的時候應淘別別扭扭地跟穀念陵說著這點兒小心思,穀念陵聽了一陣大笑,拍著應淘的肩膀直衝著她喊“好妹妹”,嚇得應淘差點就管他叫“姐姐”了。

這樣有趣的事情白丁自然是知道的,這也是為什麼白丁眼見著應淘跟穀念陵成天湊在一起瞎鬧騰而沒有生出像他聽見應淘提起李珂時才會有的胸悶氣短的症狀。既然如此,他當然不反對應淘跟無花宮的宮主交上朋友,這對應淘來說無疑是一種無形的保障。

一大隊人馬走走停停,晃晃悠悠一個月之後,終於來到了天罡山山腳下的天罡鎮,進鎮的時候已近傍晚,於是穀念陵決定在鎮上住一晚明早再上山進浩然山莊。

天罡鎮借著天罡山上浩然山莊的庇蔭,小小的鎮子倒也繁華,尤其最近山莊舉辦武林大會,小鎮上麵更是一下子熱鬧了不少,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裏,不少都是手執兵器的武林人士,小鎮上的居民大約也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麵,雖然自己的鎮子上一下多出了很多武林人士,但居民照舊該幹嘛幹嘛,一切都進行地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做派奢華的穀念陵進到鎮子裏之後依然直奔鎮上最豪華的客棧,揚揚灑灑一大隊人馬,著實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穀念陵不以為意反倒有些樂在其中,不僅毫不避忌地自爆了家門,而且各種行事要多高調有多高調,就怕方圓百裏的人不知道他無花宮宮主來參加武林大會一樣。

白丁和應淘起初當然是十分不習慣穀念陵這種高調的,但是一個月下來,不習慣也勉強能夠接受了。對於穀念陵這一路的高調奢侈,應淘隻當穀念陵真的是身為一宮之主的高傲作祟,對於他的行為也就誇張地感歎幾聲;白丁對於好友的行為卻是十分不解,雖然認識穀念陵的時候他已經是無花宮的當家,有時候是鋪張浪費了一些,但為人卻是十分低調的,而今這一路上的行為,與其說是為了體現一宮之主的身份,更像是在做一場好戲給人看。

隻是不知道這看戲的人……是誰?

……

九月的夜晚雖然有些沁涼,不過月色依然不錯,雖不是傳說中的月黑風高殺人夜,但也沒有阻擋住殺手的腳步。

此時正是夜深人靜之時,天罡鎮上雖然有不少的武林人士,但這個時候也都窩在床上睡覺,穀念陵一行為了明早能夠精神抖擻地出現在浩然山莊,晚飯過後便都早早進到各自的房間休息去了,這個時候也都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從頭到腳包了一身黑的殺手便在此刻悄悄地接近了穀念陵住的房間。

能當殺手的功夫肯定不差,最厲害的當然不能少了輕功,於是乎兩條黝黑的身影從窗口一個閃身進到房間裏,走到床邊撩開簾子,二話不說就提劍刺去……

結果……當然是床上沒人。

穀念陵好歹是一宮之主,如果這樣就被人解決了,說出去也太掉身價了。兩個殺手也發覺事有蹊蹺,麵麵相覷了一下之後想要立馬離開。

此時雙手環胸的穀念陵從角落裏走出,站在兩個殺手身後,不緊不慢道:“兩位兄台進了本宮主的房間,怎麼連杯茶都還沒喝就急著走了。”

殺手也不是笨蛋,穀念陵剛一出聲他們就知道事情不妙,第一本能便是反擊然後逃跑。所以當穀念陵的話音剛落,三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兩個殺手用的是劍,普通長劍,但卻鋒利異常;穀念陵用的是他經常拿在手裏的折扇,不過這扇子並非普通之物,扇骨由千年玄鐵打造而成,扇麵由天蠶絲織成,寸長的扇子雖然分量輕盈但卻堅韌無比。

三人在不大的房間裏打鬥,這樣的動作在靜夜裏自然很快就引來了注意,更何況穀念陵所在的這層樓裏住的都是無花宮的人,他跟兩個殺手才過了三招,房門就被重重踢開了。

唯一讓穀念陵有點意外的是,這個踢門的人不是他無花宮裏的人,而是提著寶劍,一臉正氣的應淘。應淘站在門口,借著月光很快就辨認清了房間裏的三人,她也沒多想,提氣運功,一個大步就加入到了戰圈。

應淘的武功不算差,但絕對也不算好的。穀念陵本來應付兩個殺手是不成問題的,但應淘突然闖了進來,一下子打亂了他的節奏,而且對於應淘的身手穀念陵多少還是知道的,應淘的出現讓他除了要對付殺手,還要分心保護應淘,手下的動作因此出現了遲疑,殺手靈敏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兩人默契配合,一個拖住穀念陵,一個對付應淘,想把她抓住作為人質,方便脫身。

應淘也不傻,過了幾招就知道自己疑似拖了穀念陵的後腿,想要轉身去搬救兵之時,其中一個殺手擺脫了穀念陵朝著她而來,速度之快讓一時呆愣,眼看著明晃晃的劍光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身體卻僵在原地沒有了動作。

白丁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皺著眉頭迅速用劍鞘隔開了朝著應淘而去的長劍,擋在應淘麵前和殺手周旋開來。應淘回過神看到白丁已經和殺手打開,心裏頭有些委屈又有些後怕,囁嚅著叫了聲師兄。

白丁因為剛才看到的那幕,此時心裏還存著擔憂和慌張,更有些生氣應淘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安危,一睹氣沒有理她,隻專心應付殺手,應淘癟了嘴但也不再出聲,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夠打擾白丁。

這個時候其餘的人也都紛紛趕到了穀念陵的房間,有提著燈籠或其他照明工具進來的人,房間一下子被照亮起來,殺手的身影無所遁形。兩個殺手見情況不對,且打且退,在距離窗口一臂之遙的時候,兩人同時從懷裏掏出煙霧彈朝門口的方向擲去。

房間裏立刻揚起陣陣白煙和難聞的氣味,眾人邊捂著鼻子邊眯眼揮手等著白煙散去。而應淘則在煙霧彈炸開的那一刻感覺肩頭突然多了點重量,暖暖的溫度讓她知道有人撐在了她的肩膀上,但迷蒙的白霧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大約過了小半柱香的時間,房間裏的白煙才散到能讓人看清東西,殺手自然是已經不在了。穀念陵站在靠近窗口的地方,手上夾著一把飛刀,而白丁此刻站在應淘的麵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臉色有些蒼白,額上冒著冷汗。

應淘不明所以叫了聲師兄。

白丁咬著牙關盡量讓自己語氣溫柔:“沒事,就是我背上好像中暗器了。”

殺手在逃跑的時候為策安全,剛一扔出煙霧彈之後便朝身後又扔了兩把飛刀,白丁和穀念陵距離殺手最近,也是屋子裏功夫最好的兩人,殺手這樣做可以拖延他們追來的速度,如果幸運飛刀也可能把他們打傷。

在目不能視的白煙裏,穀念陵憑著聽聲辯位的本事硬接下了飛刀;白丁不是沒有本事檔下飛刀,而是殺手扔飛刀的時候過於急躁,失了準頭,擦過了白丁身邊朝著他身後的應淘而去,意識到這點的白丁在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擋在了應淘麵前,於是便有了上麵那一幕。

白丁中飛刀的位置在右邊靠上,沒有傷到重要地方,但是在傷好之前對右手的大幅度動作還是有些影響的。

處理好傷口,用上無花宮裏價值連城的傷藥,房間裏就剩下了白丁和應淘兩師兄妹,白丁裸著上半身,右肩纏滿了白色紗布,披著外衣,看似有些虛弱地坐在床邊。

而應淘則低著頭站在白丁旁邊,一雙大眼睛還帶著水汽,看到白丁為自己擋飛刀而染血的肩頭,應淘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麼感受,總之眼淚就是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直到花容為白丁包好了傷口,芷蘭對她再三保證那隻是皮外傷,用了無花宮的藥很快就能痊愈之後,應淘才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淚水。

看著應淘鼻頭紅紅,眼睛也紅紅,白丁無奈歎了口氣:“我的傷沒事了,你可以回房睡覺了。”

“師兄,我是不是特別沒用?”應淘沒有動,依舊低著頭,聲音有些悶悶的。

白丁抬頭看應淘,心想著應該是小丫頭因為今天讓他受傷的事情現在心裏愧疚著,難得反思起了自己。雖然白丁很想實話實說,但看應淘現在這幅低落傷感的小模樣,心裏哪還舍得再打擊他,出口的話當然就成了安慰:“怎麼會呢,淘淘是三鼎派的開心果,有淘淘在山上師弟師妹們才能那麼歡樂,淘淘怎麼會沒用呢?”

應淘明白白丁的話是在安慰她,但這樣柔聲細語的話聽在心裏還是很受用的,雖然心情不再像剛才那樣難受,但應淘對於今天的事情還是不能釋懷,耷拉了肩膀坐到白丁左手邊的床沿上,全沒了平日的活潑:“師兄你別安慰我了,今天和殺手過招的時候,我能感覺出來,我都用上全力了,可完全占不到一點兒便宜,不僅幫不上小陵子,最後還害你受傷,這都怪我功夫差。”小陵子是在穀念陵稱呼應淘為小櫻桃之後,應淘禮尚往來對他的昵稱。

白丁看到一向樂天的應淘因為今天的事情而情緒低落,又聽了她剛才的一番話,突然又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忍不住失笑,抬手順了順應淘的發絲,順手把人攬進自己臂彎:“沒有誰天生功夫就是好的,如果覺得不夠好,就努力練到自己滿意為止,如果覺得自己沒用,就想辦法讓自己變得有用,淘淘這麼聰明,將來一定能做巾幗女俠。”因為……你是我選中的女孩。最後一句,白丁沒有說出口,隻在心裏默默補完。

“真的嗎?師兄?”應淘看向白丁的眼裏重又燃起了神采。

白丁微微勾起唇角,點頭。

“謝謝師兄。”應淘彎了眼睛,笑的純真,“師兄時間不早了,你受了傷趕緊休息吧。”

“好,那你也快回房睡覺去。”白丁放開了懷裏的人。

“不行,我要在這裏守著你。你手動起來不方便,萬一要起身喝水怎麼辦?萬一又有殺手來了怎麼辦?而且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萬一等會兒發燒怎麼辦?你一個人睡這裏我哪能放心。”應淘畢竟是女子,總還是有細心的地方。

白丁本想拒絕,但看著自己的小青梅一臉正直地看著自己,一雙大眼睛裏滿是期待,作為寵愛小師妹的大師兄心軟病又發作,而且應淘說得也不是完全沒道理,於是他頭腦一個迷糊,脫口就道:“好吧,那你回房把被褥抱來吧,我睡裏麵你睡外麵。”

應淘見白丁同意了,歡歡喜喜回房拿被褥去了。這個時候的應淘,早就不知道把剛才的那個心細樣兒丟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小時候這樣跟大師兄睡在一張床上的經曆也不是沒有,所以當白丁讓她回房拿被褥的時候,應淘哪裏還能想到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名聲問題,不過白丁倒是一點也不介意,相反地,如果真的出現什麼流言蜚語,相信他也會很滿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