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公子帶笑的眸子隨著應淘的聲音落到了她的身上,隨即移到她的身邊,笑意吟吟地對著她道:“櫻桃?你是櫻桃,本公子是葡萄,我們還真是天生一對,哈哈哈……不過這個小名隻有我娘能叫,所以你還是要叫本公子的大名——穀念陵。”
“穀……穀宮主……言……言重了。”在應淘的想象裏,作為無花宮的一宮之主,怎麼的也該是個飄逸清高的人,可是眼前這個男子,雖然長相著實不錯,唇紅齒白、細皮嫩肉,可……可這性子,距離清高兩字實在不是遠了一點點,好吧,應淘承認,是完全相反,這無花宮的宮主不但不飄逸清高,而且還平易近人、幽默風趣。自己的想象果然是不靠譜的東西!
這邊廂應淘在自我反省,那邊廂穀念陵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湊近她……臉上的口子,仔細端詳了幾眼之後扭頭吩咐那個長相甜美的少女:“花容,去把玉瑕膏拿來。”
花容接了吩咐之後轉身回到了剛才的房間,穀念陵對著應淘笑得有點討好,笑著笑著卻突然抽著鼻子貼近應淘嗅來嗅去,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一樣。使勁兒對著應淘聞了幾遍之後,穀宮主的視線落到了應淘懷裏揣著的包子上,兩眼閃著不知名的光芒問道:“小櫻桃小櫻桃,這個是不是街尾包子鋪的肉包子?”
應淘對於穀宮主突來的熱情有些招架不住,誠實點頭。
“小櫻桃能不能分我個包子?今天因為被芷蘭趕出宮的那個誰我沒能吃上肉包子,好可憐的。”穀念陵使勁眨巴著一雙桃花眼,滿臉企求看向應淘。
應淘從小在山裏長大啊,心思淳樸,心地善良,並且作為應非言的掌上明珠,她從小到大可都是被人寵大的,隻有她跟別人撒嬌的份兒,還從來沒有人跟她撒過嬌,麵對穀念陵此刻疑似對她在撒嬌的狀況,應淘也不管人家年紀到底比她大還小,也顧不上他一宮之主的身份,低頭看兩眼懷裏的包子,又抬頭看看一臉期盼的穀念陵,帶著三分不舍開口道:“好吧,不過隻能給你一個,老板一共給了我十個包子,三個是我的,三個是師兄的,三個是下頓的,所以還剩一個我給你。”
……
穀念陵聽了應淘的話,重重點頭,好像這一個包子對他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應淘從包好的袋裏拿出一個還帶著熱度的包子遞給穀念陵,穀念陵歡欣地接過,坐到一邊啃包子去了。
白丁一直在一邊默不作聲地看著,隻是在聽到應淘說有三個包子是給他留的時候,嘴角微微扯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待到應淘從懷裏掏出第二個包子遞給他的時候,寵愛小師妹的大師兄心情愉快從而愛心泛濫,把包子推回應淘身邊:“我不吃,都留給你。”
應淘開心地收回包子,心情一好也不忘感謝白丁:“師兄最好了!”無心的話在有心人聽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一個櫻桃,一個葡萄乖乖分坐白丁兩邊津津有味啃著包子,花容在穀念陵一個包子下肚的時候優雅地踏出了房間的門口,手裏拿著一個圓形的小盒子,得了穀念陵的示意後,仔細為應淘處理起臉上的口子。
白丁見穀念陵把玉瑕膏拿出來治療應淘臉上那個淺淺的劃口,心裏也放心了不少,畢竟無花宮的玉瑕膏不僅僅是名字好聽,生肌愈傷、除疤祛痕的作用也絕對是武林第一,應淘臉上那點劃痕在玉瑕膏麵前根本小菜一碟,不消半天便能恢複如初。
白丁心裏對穀念陵的大方存著感謝,對他的態度也親近了幾分:“你怎麼會到華城來?”
“天意,天意讓我在這裏與你相遇。”穀念陵臉不紅氣不喘“深情款款”回答了白丁的問題。
白丁繼續喝茶的動作,對於穀念陵聽似肉麻的表白全然免疫,不是他故意對無花宮宮主擺譜,但是相識多年,朋友的脾性總還是了解的,你若理會了他,他隻會更加來勁,到時也不知道能折騰出多離譜的事情。
穀念陵也是知道白丁的性格,對他沒有任何反應的態度也沒生氣,隻是塌了肩膀有點失望,不過也隻一個刹那,穀宮主重又抖擻了精神,打開他的折扇搖啊搖:“本宮主去參加武林大會,路經華城而已。”
聽到武林大會,白丁的眉頭止不住地皺了一下,旁邊的應淘倒是停了啃包子的動作,渴望的目光立馬望向了穀念陵,塞滿包子的臉頰有些鼓,但絕對不影響那張臉上想要傳達出的信息:我很八卦,告訴我武林大會的事情吧。
穀念陵也不是笨人,應淘這麼明顯的表情自然是看出來了,於是穀宮主清了清嗓子,正了正坐姿,搖著折扇頗有風範地看向應淘:“小櫻桃是不是很想參加武林大會啊?聽說這次武林大會可是高手雲集,不僅武林中各大門派都會參加,就連一些名門世家也都會去哦,還有還有,江湖上傳聞的‘四大公子’據說到時候也會到場哦。怎麼樣小櫻桃,是不是很想去看看啊?”
應淘每聽見穀念陵說到“高手”、“名門”、“傳聞”之類的字眼心裏就熱上幾分,畢竟自己是個江湖中人,對於江湖總是有些向往的,平時沒機會出遠門的應淘隻能從三鼎鎮上的說書先生口裏聽點江湖上的英雄事跡,現在那個被自己所向往著的武林大會就擺在眼前,你說她能不熱切嗎?
放下懷裏捧了許久的包子,應淘一下子挪到穀念陵旁邊的位子,依舊一臉的熱情:“穀宮主,你說的‘四大公子’是誰啊?”
穀念陵搖晃了一下腦袋,眼角瞥了記移動到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帶著幾分說書先生的風姿道:“話說這‘四大公子’可是江湖上傳奇般的人物啊,這四人一個來自名門正派,一個是歪門邪道,還有一個無門無派,至今沒有人了解,至於這最後一個嘛……這是不才無花宮宮主解語公子。”穀念陵停下喝一口茶,頗有些得意,“名門正派的那個是名劍山莊的鳳落公子李珂,李珂的大名在江湖上已經被傳爛了,本宮主就不說了。”見應淘在聽到李珂的名字是竟然帶上了三分嬌羞,想著她該是聽過李珂的傳聞,穀念陵也就懶得浪費口舌了。
“至於這個歪門邪道……”穀念陵故意拖了長音賣關子,“是滄瀾教的蘭若公子,據說他是被滄瀾教的老教主在破廟門口撿到的孤兒,所以江湖人送‘蘭若’的稱號。這人向來我行我素、亦正亦邪,不過在黑道武林裏是絕對不容小覷的力量,本宮主曾經和他打過幾次交道,隻能說……的確深不可測。至於那個無門無派的,不知道,沒有人知道,這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雖然據說江湖上很多大事他都摻和過,但是至今沒有人知道他究竟何方神聖,所以江湖人稱‘無影公子’。”
穀念陵的解說結束了,可看應淘那一臉陶醉的表情,估計她是還沒有從這個江湖傳聞的憧憬裏頭脫離出來。應淘還沒來得及發表看法,白丁倒先開口了:“武林大會你不是從來沒興趣,怎麼今年會去?”
“沒辦法,老頭子從上個月起連著來了十封信,我不去不是太不給他麵子了?”穀念陵搖著扇子,一臉的無奈。但白丁知道,在那無奈的表情下,恐怕隻是一顆悲涼不屑的心。
為什麼會這樣?這事還要從穀念陵的名字說起。
念陵、念陵,顧名思義,是在念著某人。而這被念的“陵”,正是現在的武林盟主霍正陵,而念著他的“穀”,則是穀念陵的生母、無花宮逝世的上任宮主穀卿。上一代的恩怨情仇都已化成煙雨,但並不表示下一代就能夠從這曾經的糾葛中解脫出來。
霍正陵雖然貴為武林盟主,但唯一的原配妻子身體孱弱,兩人膝下隻得了一個女兒,之後便再無子嗣,直到原配妻子過逝,霍正陵對於子嗣的事情也不做多想,之後既沒有續弦也沒有納妾。那麼這穀念陵又是從何而來呢?
說起來也不過是霍正陵年輕時候的一些花心韻事,霍正陵也算名門出身,年輕的時候長得豐神俊朗,在外曆練時邂逅了貌美如花的穀卿,郎才女貌、一見傾心、幹柴烈火、珠胎暗結,但是這個時候霍正陵卻不得不回去料理師父的後事,並且最終娶了師父的女兒為妻,穀卿傷心之餘帶著肚子裏的孩子回到無花宮,孩子生下之後依舊對情郎念念不忘,於是便取名叫做“穀念陵”。
這件事情在江湖上也算不是秘密的秘密,畢竟誰還能沒點少年往事,雖然這結果略微顯著了點,但畢竟是武林盟主的私事,江湖人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嚼舌根子。
穀念陵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對於自己那個武林盟主的爹爹,他的態度有些耐人尋味,穀卿在世的時候沒有阻止過他與霍正陵相認,但穀念陵卻似乎並沒有想去沾點盟主爹爹的光。霍正陵知道穀念陵的存在,是在穀卿去世的時候,那時候他就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認祖歸宗,但穀念陵畢竟是一宮之主,並不是那些攀龍附鳳之輩,對於霍正陵的態度也一直都是不冷不熱,以至於這麼多年來武林盟主千方百計討好這個私生子的傳聞從未斷過。
這些屬於秘辛範疇的東西,江湖人略知一二,但作為好友的白丁還是清楚的,對於好友的家務事,他也並不是很有興趣,況且穀念陵向來都有主見,他還是選擇相信好友的。
白丁知道這些事情,但是應淘不知道啊,當她從自己的憧憬裏回到現實的時候,正好聽到穀念陵說“不去太不給麵子”的那句話,瞬間那充滿了熱切的目光就變成了楚楚動人的懇求:“穀宮主,我也想參加武林大會,你能帶上我嗎?我把剩下的包子都給你。”
……
穀念陵說這麼多話的目的,本來也是希望白丁和應淘能夠和他一起去參加武林大會,現在應淘的反應自然令他十分滿足,差一點就要點頭答應了,不過,差一點就是還沒答應,為何?現在熱情高漲的隻有小師妹,人家的大師兄對此可還沒有表態呢。
穀宮主擺上一副很難決定的表情看向應淘:“這……你是白兄的師妹,本宮貿然答應帶你一個人去,好像……不太好吧。”
穀念陵話裏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隻要你師兄答應了一塊兒去,我就答應了。應淘自然也是聽出這意思來了,此刻也顧不上捧了一早上的肉包子,一個快步繞過穀念陵挪到白丁身邊,拉著他的衣袖開始央求:“師兄,你看咱們能不能再繞一圈,繞去武林大會逛一下,武林大會不是一直都能碰上的,人家第一次出來闖蕩江湖就有機會參加,師兄你看這麼好的機會咱們不能錯過對吧?”
白丁故意不去看應淘掛滿了懇求的小臉蛋兒,他知道自己隻要瞟上一眼鐵定就心軟答應了她,可是武林大會是什麼?武林大會在白丁心目中就是麻煩的代名詞,各種江湖人物齊聚的地方,除了麻煩還是麻煩,所以就算自己被當作不近人情,他也要幹脆利落地拒絕:“不行!”
“師兄……”應淘又放軟了幾分語氣,搖著白丁的手臂撒嬌,但是白丁連個側眼都不丟給她,應淘知道自家師兄這回不是跟自己開玩笑,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應淘收起偽裝出來的嬌氣,鬆了抓著白丁的手,交疊著環到胸前,聲音突然變得清冷:“師兄,我還沒跟你請教……你是怎麼跟解語公子穀念陵穀宮主認識的。”
白丁喝茶的動作僵了一拍,應淘這麼跟她說話的時候往往就是她真的生氣的前兆,雖然他知道拒絕應淘去參加武林大會的要求一定會讓小丫頭不開心,但是小丫頭最多跟自己鬧鬧別扭,到時花點心思哄兩下也就好了,可是對於隱瞞她自己和穀念陵認識這件事情,小丫頭恐怕不會這麼簡單放過自己了。
瞞了她自己認識李珂的事情,她就幾乎一天都沒理睬自己,這次又瞞了她自己認識穀念陵,若再加上不讓她去武林大會湊熱鬧,恐怕不隻是不理自己那麼簡單了。白丁權衡利弊,最終還是無奈決定低頭:“去武林大會。”
應淘聽到這個結果,滿意地露出微笑。穀念陵聽到這個結果,別有深意地瞥了兩師兄妹一眼。
總之,不管怎樣,結伴同去武林大會的事情還是定下了。
跟穀念陵一同上路的待遇絕對是不同的,且不說他是一宮之主,單就他那個喜好享樂的性子就叫應淘大開眼界。
穀念陵這次帶出門的人,除了應淘見過的芷蘭和花容,還有一堆的保鏢近侍,外加宮中的門人弟子,應淘粗略地估計,少說也有三、四十人,不過穀宮主有言,他好歹也是在江湖上叫得上名號的,去武林大會這樣的場合,這點排場隻能算湊合,應淘覺得穀念陵說得有理,對他一路上的鋪張浪費也就不大驚小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