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怔了一怔,偷眼覷她,拿不準她問這話的意思,“娘娘……不就是蘇妃?”
“我?”蘇央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那模樣頗為滑稽,引得小宮女想笑又不敢笑,雙肩抽動,忍得極為辛苦。
她卻未料得這位新任的蘇妃娘娘會發這樣大的脾氣。
但見蘇央麵色陡變,絕麗的容顏裏帶了一抹冷厲的表情,“你別給我裝糊塗,我問的是四年前入宮,被皇上親口封為蘇妃的蘇黎國大公主,她現在何處?”
見她發怒,一屋子的宮女太監唬得雙膝一軟,跪了一地。
先前那名忍不住發笑的小宮女更是渾身顫抖,磕頭如搗蒜,“求娘娘明鑒,奴婢、奴婢確實不知。”
一名長相頗為機靈的小太監賠笑道:“奴才原是在敬事房負責打掃一職,從未進入過內宮,所以也沒那個福分見到宮內的諸位娘娘,昨兒個帶班師父誇咱手腳利索,說是被徐大總管挑中,進來伺候蘇妃娘娘,至於宮裏有幾位蘇妃,奴才們確實不知。”
“對對,奴才也是頭一天進內宮。”
“奴婢也是,奴婢原是伺候針工局的楊姑姑的……”
蘇央啞然望著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他們……個個誠惶誠恐,仿佛她是一個會吃人的猛獸。可是,天知道她陷入了一個怎樣精心設計的騙局?
猶記得在天漠山下的軍營之中,他對自己說,蘇妃很好,隻是因為在病中掛念親人,所以才派人接她進宮。
可是現在,為何她看到的,與他所承諾的,全然不同,全然不同。
蘇央霍地站了起來,“我要見他!我要見聶行歌!”
念頭一起,再無顧忌,她一提裙擺,越過高高的門檻,直向殿外奔去。
“娘娘!娘娘!”小宮女和太監們麵麵相覷,想追出去,卻又跪著不敢擅自起來,一個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聞得殿外一道柔美的聲音不冷不熱地道:“妹妹這裏好生熱鬧,不知又是唱的哪一出?”
被一眾妖嬈的美人擋住去路,蘇央皺了皺眉,不得不止住腳步。
與美人隨行的一名宮娥傲慢地抬了抬下頜,“貴妃娘娘駕臨暢樂宮,蘇妃為何還不行禮?”
蘇央直視著當先那位衣飾華麗、珠圍玉繞的佳人,眼神亮了一亮,“你是貴妃娘娘?那麼,你一定認得我的姐姐蘇未囉?”
“大膽蘇妃,對貴妃娘娘怎可如此無禮?”仍是那名宮娥出言嗬斥。
蘇央看了看但笑不語的華貴妃,又看了看她身旁氣焰囂張的宮娥,牽了牽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看來,這裏最能說得上話的人就是你了,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姐姐蘇未究竟怎樣了?”
她目光清澈,一片純真模樣,可是,任誰都能聽得出來,她語氣中淡淡的挑撥之意。
那宮娥麵色一白,但仗著在華貴妃麵前向來得寵,也並未十分在意,嗤道:“你那麼想見蘇娘娘嗎?很可惜,娘娘紅顏命薄,你若想見她……”
紅顏命薄?
蘇央的腦子“嗡”的一聲,“你說什麼?”她驀地衝過去,兩隻手死死抓住了宮娥的雙臂,指甲痙攣,深深地掐入薄薄的絲衣裏。
宮娥吃痛,大聲驚呼。
其餘幾名跟在華貴妃身後的美人俱都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聲不絕於耳。
“你說,姐姐現在在哪裏?你告訴我!”蘇央對眼前的一切恍若未見,隻是滿臉驚懼地搖晃著那名宮娥。
腦子裏不斷盤旋著那一句“紅顏命薄”、“紅顏命薄”!
華貴妃臉色青白不定,大聲喝道:“你們一個個都跪得像木頭一樣做什麼?還不過來拉開你們主子?”
驚魂未定的小宮女們趕緊起來,求的求拽的拽,想要扯開蘇央掐住宮娥的手。
唯有那名長相機靈的小太監衝過來,一巴掌扇過去,打了宮娥一個耳光。這一耳光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連陷入歇斯底裏的蘇央都愣了一愣,漸漸回過神來。
小太監一耳光打完,向蘇央行了一禮,“娘娘要教訓宮婢,何須自己動手呢?由奴才代勞即可。”
蘇央貴為一宮之主,身份自然比小小宮娥高出許多,可那宮娥仗著是華貴妃的貼身女使,連一般不太得寵的妃子都不敢對她假以顏色,今日蘇央不過才剛剛進宮,即便被封為妃,那也是頂替了原先蘇妃的名頭,蘇妃生前雖然受寵,可到底紅顏命薄,皇上對她的死又諱莫如深,死因更是不明不白,至今,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
帝王的心思最難琢磨,現在這個蘇妃到底是得寵還是失寵還很難說,更何況,她又來自射月國最下等的屬國,無權無勢,甚至可以說無依無靠。而她,竟然敢對自己動手動腳,這還不止,還縱容一個小太監打了自己一巴掌。
宮娥自覺無臉見人,一隻手捂著臉,哭哭啼啼地向華貴妃磕頭不止,求貴妃娘娘為她做主。
華貴妃俏臉含霜,厲聲道:“蘇妃,你雖來自蠻荒,不懂宮中規矩,本宮卻也不能就此姑息,任你目無尊卑!任意妄為!”
蘇央對她本來並無惡感,但此刻她一心念著姐姐的安危,又見她言辭犀利,咄咄逼人,便有些不耐道:“你待怎地?”
華貴妃被她一句話噎得瞠目結舌,宮中妃嬪之中爾虞我詐、貌合神離她見得多了,可從來沒有一個人用如此囂張的態度,直截了當地頂撞過她。
她出身於世家大族,入宮之後即被封為貴妃,而射月王又一直不曾立後,後妃之中便屬她位階最高,也是最有可能成為皇後的人,宮中各人無不對她極力巴結。便是以往的蘇妃,雖然為人冷淡,可禮數上對自己也從未有過缺失。
不曾想,今日卻被一個初初進宮的小丫頭折辱了威風,先是貼身宮婢被打,接著自己又遭惡言相激。
若她今日咽下了這一口氣,他日如何在宮中立威?如何能母儀天下,成為一國之母?
“我待怎地?”華貴妃切齒冷笑,“來呀!傳杖!本宮今日便叫你好好見識見識這宮中的規矩!”
聽到傳杖兩個字,在場諸人除了蘇央之外,個個瞪大了眼睛,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怎麼?還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