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3 / 3)

趙青淮趕忙起身,把茶杯遞到塔陀嘴邊,一邊按摩他手上的穴位,助他止咳。

咳了一陣,塔陀的氣息才平穩下來,喝了幾口熱茶,重又靠回了床邊。左手被纖長柔軟的手指輕重適中的按摩著,讓塔陀胸中的鬱積之感緩解不少,反手輕輕抓住給自己按摩的手指,喟歎一聲:“青淮啊,本座何其有幸,遇上了你啊。”

趙青淮沒有抬頭去看抓著自己手指的男人,她怕一抬頭,就會暴露自己眼裏的恨意,強忍著被人抓住手指的厭惡,沉默良久,趙青淮抽出被抓著的手指,繼續為那人按壓穴位,幽然出聲道:“教主言重了。”

塔陀無聲而笑,看一眼趙青淮垂首的側顏,似乎又回到了年輕時候,那個女子為自己療傷的日子。陷進回憶的男人目光開始變得渙散,眼皮慢慢合上,記憶裏的時光在腦海裏變得鮮活。

那個女子的名字裏,也有一個“清”字,可那時的自己卻沒有資格直呼她的名字,他隻能喚她“清姑娘”——多謝清姑娘;勞煩清姑娘了;清姑娘,教主有請……

她是天上的浮雲,他隻是腳下的塵泥,他隻能仰望她,像很多傾慕她的人一樣,用眼神追逐她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他為教主擋下了刺客的刺殺,受了重傷躺在床上,他竟得到了讓自己傾慕的女子為自己親手療傷的機會。

他的傷幾乎要了他半條命,他在床上足躺了整整一個月才得以下床,而這一個月的時間,大概也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日子,每日他都能夠見到他最愛的清姑娘,聽她用溫言軟語詢問自己的傷勢,用纖長柔軟的手指為自己換藥,那種觸感他甚至銘記至今,溫暖的,輕柔的,像寒冬裏的棉被一樣讓人渴望。

清姑娘的人也像她的名字一樣,清梅,清梅,玉潔冰清,淡雅如梅。而越是聖潔的東西,便越是誘發人們的占有欲。

塔陀的傷好了,他沒有理由再見到清姑娘了,可是那份渴望卻在心裏瘋狂滋生,他開始嫉妒,嫉妒所有能和清姑娘說話的男人,嫉妒能夠得到清姑娘微笑的男人,甚至嫉妒他曾宣誓要忠心的教主……

“哆、哆”的敲門聲響起,塔陀的回憶戛然而止。

“教主,藥煎好了。”

塔陀緩緩睜開眼,趙青淮已經去開門拿藥了。

冒著熱氣的藥碗被端到麵前,難聞的藥味撲麵而來,塔陀不自覺的眉頭微皺:“今日這樣,似是特別苦啊。”

“一樣的,教主。”趙青淮吹了吹藥,端著碗喝了一口,“溫度剛好,教主喝藥吧。”

塔陀不再多言,接過藥碗。

看著將碗中之藥一口口喝下,趙青淮用袖子抿去唇上的藥漬,心裏有莫名的快意。

——塔陀這人生性多疑,想要取他性命,定要謹慎萬分。

——師妹既是學醫之人,想必心細如塵,定能想到不動聲色的方法,取人性命。

隻有在這個時候,趙青淮大約能夠明白淩舞對自己不死不休的折磨和報複,看著痛恨之人的生命在自己手裏流逝的感覺,果然很好。

不同的是,淩舞穩贏不輸,而她……隻能用最下之策,傷人七分,自傷三分——塔陀每喝下一碗帶著慢性毒素的藥,自己也就必須喝上一口消除他的疑慮,他們都是命不久矣的人,區別隻是一個被殺,一個……是心甘情願。

服侍塔陀躺下休息,趙青淮拿著藥碗離開房間,便見淩舞抱著手臂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意味深長的眼神在她和手裏的藥碗之間流轉。

趙青淮看了淩舞一眼,沒有多言,自顧自走著,淩舞便跟上趙青淮,與她並肩而行:“教主睡下了?”

趙青淮輕輕“嗯”了一聲,還是沒有多餘的話語。

淩舞笑笑,話鋒一轉,道:“我記得師父的生辰剛巧實在臘月初八,今年說不定師妹還能同師父一塊兒喝上臘八粥呢。”

腳下步伐僅一微頓,拿著藥碗的手慢慢收緊,眼裏的恨也隻如蜻蜓點水般微一蕩漾,趙青淮便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樣子,對淩舞的挑釁也隻當充耳不聞。

淩舞今日的心情似是很好,對於自己被趙青淮漠視,竟是半點也沒有生氣,還笑吟吟地“討好”她:“怎麼?師妹這是生氣了,怪我沒有跟你說清楚,讓你被王府的侍衛當成奸細關了一晚,所以在怨我?可要師姐給你賠個不是?”

“師姐多慮了。”良久,趙青淮才不鹹不淡回了一句話。昨夜被王府侍衛追捕到樹林裏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事情是淩舞故意她的,什麼先為教主探路,查探交城形式,不過都是淩舞為了折磨她而用的小伎倆,她明知塔陀和雅色是故知,即使自己闖了王府禁地,被西南王抓了,隻要塔陀隨後來了,自己就可以安安全全地出來,反正……隻要自己不好過,淩舞就會好過。

“師妹明白我在多慮些什麼就好。”兩人此時已經離開了塔陀住的院落,淩舞說話的聲音也打了許多,“有些機會一聲隻有一次,錯過了就是萬劫不複,師妹可要好好把握啊。”

淩舞看著趙青淮的眼裏滿是警告,常年握劍習武的手掌比之一般女子的力氣打上許多,即使隻是放在趙青淮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地捏,也讓趙青淮疼得微微蹙眉。

“師姐放心,師妹定當不複師姐所望。”趙青淮錯身躲過淩舞的手掌,無所畏懼地與她對視,當一個人沒有了牽掛迎著目標而去的時候,很多都會變得不再重要,甚至可以生出百倍的勇氣。

淩舞眯眼,沒想到一直在她麵前唯唯諾諾的師妹今日竟會這般傲氣,對方臉上的從容和無畏讓她討厭,恨不得把那雙堅定的眼剜出來踩下腳下。

不過,淩舞終是沒有這麼做,她笑了,無所謂的,倏然一笑,再有傲骨又怎樣,死人的骨氣是沒有用的。

淩舞沒有再刁難趙青淮,畢竟這裏是西南王的地盤,她並不想生出事端。之後這一日,相安無事。

而莫軒一行人也在“悅來客棧”裏風平浪靜過了一天。

次日一早,五人收拾妥當行禮,帶足了幹糧水食,便跟著青青往黑山城出發。

據青青所言,從交城去到黑上城已然不遠,若是不眠不休,一天就能到了。他們並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故而最晚兩天後就能到達黑山城。

很快就能到達目的地了,莫軒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境,而黑山城裏是否會有他想要的答案?或者……這座神秘而隱蔽的城池裏,會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呢?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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