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喜歡你(1 / 3)

第十五章 我喜歡你

(一)

紫騏在疼痛難忍的煎熬中睡過去了,一小時,兩小時……她的夢零零碎碎的,像是被切割開來的畫冊,一張張地飄落,淩亂,不知道殘缺的每一小塊都是些什麼,記載了些什麼。但是,她知道那畫冊裏的並不是什麼佳境。

終於熬過了漫長的那一夜,她微微張開的眼眶接收到陽光的信息。又會是新的一天,所有的惶恐不安終究會過去的。

紫騏望向窗外,看到靠在陽台上的哲楓,他正衝著自己微笑,像是暴風雨過後,又恢複了平靜的微笑,可是,在暴風雨中曾受過的傷害,隻有他自己清楚。

“起來了?喝粥吧,嗯,現在輪到你成了病人,所以隻要乖乖地聽話就好,在你的手痊愈之前,一切歸我管,”還未等紫騏開口,他又接下去,“不能反對,反對無效。”

麵對哲楓的強勢,紫騏唯有把準備要說的話吞回肚裏。其實,她想說的是,她的手並沒有傷到拿不了湯匙的地步。

“小心燙。”哲楓吹了吹,散去熱氣,細心地喂紫騏喝粥,現在的他真的好貼心,好溫柔,也讓紫騏好感動。可是,除了謝謝,紫騏又能說些什麼呢?

(二)

哲楓和張副總在SOLO的電梯裏,他透過反光的金屬板,整理一下頭發,“張副總,我要交代的事情應該都處理好了吧?”

“沒問題了。”

“那好,以後這裏就交給你了,好好幫我媽和姐,謝了。”

他轉過玻璃轉門,被幾個韓國女生圍攏上來。

原來,這個韓國旅行團裏,有幾個女高中生是哲楓的樂迷,現在能有幸見到哲楓本人,當然是跟在身後問東問西,問長問短,一直吵個不停。

而尹恩珠,站在草地的另一端,抬頭望著似乎和藍天連成一片的古樹,此刻明明就隻和他隔了一群人之遠,卻像隔了一道越不過的鴻溝。

“啊,蜘蛛呀。”

旅客中的一位中年婦女突然整個人乍起來,又蹦又跳,還加上跺腳,那隻蜘蛛如果僥幸沒命喪她重量級的腳下,這時想必也嚇得魂歸西天了。她幾乎能與海豚音“媲美”的尖叫聲,讓方圓十裏的旅客紛紛讓路,退避三舍。

當然,這裏麵不包括兩個“聾子”,哲楓和尹恩珠此刻終於在散去的人群中看到了彼此,像是兩尊雕塑被時間定格了,或者定格了時間。

(三)

“真是想不到居然在這裏碰到你,”哲楓的話中透著淡淡的憤懣,“我應該先恭喜你終於夢想成真,真的成為了自由,可以隨處闖蕩,見識世界的導遊。”

“你,最近還好嗎?”她壓根就不敢正視哲楓。

“這句話是不是晚到三年了,三年前就應該這樣問的,不是嗎?三年前問我好不好,然後我會很肯定地告訴你,糟透了,真的很糟,沒辦法接受從人間蒸發掉的你,可是,現在麵對同樣的問題,我會說,現在我真的很好。”

“這樣就夠了,聽到你很好,比什麼都重要。”

“尹恩珠小姐,請你不要再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可以嗎?當初連一句話都吝嗇留下,現在突然跟我說,我生活得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你要我怎麼想?”哲楓本來靜如湖泊的情緒終於起了波瀾。

“如果不知道怎麼想,那就什麼都不要想,反正很快就過去了,現在我不會再在你麵前晃來晃去,不會影響到你。”她一如既往的鎮定自若。

“你想說我們以後就像兩條平行線那樣,沒有交集了嗎?”

尹恩珠用一種十分舍不得,放不下的眼神凝視著哲楓那張臉,“很開心能再看到你,真的很開心。”

哲楓對她那種明明還很在乎的神情感到困惑。

“遊客還在外麵等著我,我先走了。”她情緒低落地離開了。

其實,哲楓很想告訴她,自己現在並不是那麼怪罪她了,隻是忍不住說出了三年前想說卻沒有機會說的話。

(四)

天翔和公司員工開會,會上講到有關公司的改革問題,也就是和一些非廣告專業的創意人員聯手合作,實行一對一策略,即本公司的員工配一名具有廣告設想方麵天賦的非相關從業人員,從而突破個人設計的狹隘性和片麵性。

“阿諾,你就跟上次SOLO裏的那位喇叭小姐聯係一下,和她洽談一下相關事宜,我想她對你會有一些幫助。”

“知道了,藍總。”阿諾也隨員工們一起離開。

“哎,對了,等她來到公司,我想見她一麵。”

“好。”

天翔之前曾在腦海中對這個唯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神秘喇叭小姐做過無數次構圖,所以也滿心期待著見到她的廬山真麵目。

(五)

江淑惠被哲楓在手機裏的那句“我想成為夏紫騏的男朋友”刺激得血壓直飆,她原本想慢慢把事情查清楚,可是現在,她已經無法再等下去了,時時刻刻坐臥不安。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她心生一計。

“紫騏,你去英國留學吧。”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紫騏隻是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像是她夢中那本畫冊的某一個碎角。理不清,梳不順。

“阿姨,你是說,讓我去英國嗎?現在?”

江淑惠在她的床沿坐下,慈愛地看著她,“沒錯,你以前不是挺羨慕小雪可以去法國留學的嗎?我現在也給你機會,去英國怎麼樣,要不去德國,還是澳大利亞,你最喜歡哪個國家?”

紫騏搖搖頭,“不,我都不要,阿姨,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想去留學了。”

“如果我說你必須得去呢?”江淑惠被逼急了,隻好來硬的。

“為什麼?我不懂。”紫騏大概意識到江淑惠這麼做一定有原因。

“那我就直說了吧,我不喜歡你天天和哲楓呆在一起,我怕你們倆會日久生情,產生什麼兒女情愫的,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

可是,江淑惠的企圖幹涉似乎遲了點,因為,這一切已經在慢慢成真了,而且真得無法改變。

“阿姨,我……”紫騏也不知道該給她什麼回應。告訴她,自己不會愛上哲楓?可是,這點連她自己也沒有把握。甚至說,現在,她也許已經愛上他了。“我不走。”她堅決地說。

“紫騏,你要氣死我嗎?你不是一直都很聽話的嗎?現在怎麼又變了?”江淑惠激動地矗了起來。

“阿姨,給我點時間考慮吧。”原本半躺著的紫騏鑽進被窩裏,背過身去。

房門外,哲楓攥緊拳頭,卻又無可奈何。他猶豫著,決定了選擇除了妥協與反抗之外的第三條路……

(六)

有些感情,有些曆程,雖不見波紋,卻要來得牢固和實在。

以紛在千竹孤兒院的圓門外徘徊,懷裏還揣著一大疊書。

“怎麼是你?”

以紛猛地一轉身,撞到了大樹懷裏,她尷尬極了,“哦,書,這些是紫騏讓我給你拿來的,她說是送給小朋友的,因為她現在手受傷,來不了。”以紛低著頭攤直手肘,把書遞過去。

“紫騏姐手受傷了?沒事吧?”

“聽說是燒傷了,不過好像不是很嚴重,你不用擔心。”她的眼斜視著院裏。

“怎麼,想進去看看那些小孩嗎?”

以紛微笑著點點頭。

“進來吧,來了個新姐姐,我想他們也會很開心的。”

以紛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傻笑著,“哦,來了。”

(七)

江雪手捧一大束紅玫瑰進了家門。

哲楓倒有點感興趣了,“姐,又是哪個不怕死的英雄,敢挑戰在情場上‘鐵麵無私’的冰美人,我真要送他塊牌匾,上麵寫個‘服’字。”

“亂講什麼呢,這是給你的。”她把花扔到哲楓腿上。

“我的?”哲楓一頭霧水。

“對呀,就是你韓國那幫fans,她們說這兩天很感謝你,所以給你送了一束熱情洋溢的紅玫瑰,我就順便給你帶回來了,反正她們一會就要走了。”

“什麼,韓國的旅客一會就走了?”

“對呀,兩點的飛機,怎麼了?”

哲楓看了看表,四點半了,他的心徘徊著,無法安定下來,他明白如果這一次錯過了尹恩珠,也許他們這一輩子就再也沒有交點了。而哲楓肯定的是,當他年歲老去時,這一次的交錯必將是個莫大的遺憾。所以,他不再逗留,決定了追逐。至少他也要趕到機場親口告訴她,她以前現在將來都是自己很在乎很在乎的人,無論在哪裏遇到困難,自己在的地方,永遠都歡迎她。

哲楓這次毫不猶豫,立即鑽上車,一踩油門,“嗖”的一下直奔機場,氣喘籲籲地跨進機場大門時,他幾乎刹不住腳步。

一群頭戴淡黃色休閑帽的人顯眼得很,哲楓一進門就認出來了,“你們的導遊呢?”

“在那邊。”

哲楓沿著那位女生所指的方向走去,可卻發現轉過來的那張帽子下的臉並不是尹恩珠。

“哦,我是代班的,樸小姐沒有跟我們一起回韓國。”

哲楓皺起眉頭,上下睫毛偶爾碰在一起,濃黑濃黑的。

(八)

江淑惠的有意刁難讓紫騏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成。自從聽到要自己離開這裏後,紫騏就茶飯不思,天天為是否去英國的事煩惱著。

十年來的她,在這個屋簷下的她,習慣了順從,習慣成自然。可是,現在她終於有反抗的衝動了,也許是某一種力量早已悄然注入她的內心,那就是為了在乎的人而努力地呼吸。這個人,也許是哲楓,也許隻是她自己。

無論如何,理由總該是要有的。就像用粉筆塗掉牆上的腳印,待到那一天淺淺的一層灰脫落時,還是會有舊痕。現在,她又如何能在壓抑了十年後的今天,理直氣壯地告訴江淑惠“我不去,沒有理由”。就是這樣,這個電話響應起來了。

“喂,請問是夏紫騏小姐嗎?”

“哦,我是,你?”

“我是藍氏廣告公司的總經理助理,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

就這樣,紫騏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她可以不去英國,但是,她需要一個方向,一個目標,而且這些都必須屬於她自己,適合她自己,以至於江淑惠不能找到反駁的說詞。現在,她看到了另一條嶄新而契機遍布的路——藍氏廣告公司。

隻是,前方還有一個小小的坎正在等著她。

紫騏本來是懷著興奮而激動的心情來到藍氏的,更何況,她還從助理阿諾的口中得知藍總就是那個稱呼自己為“喇叭小姐”,並與其通過兩次電話的男子。

紫騏多期待見到那扇門裏端坐著穩重隨和的藍總,可是,事與願違不是常有的事麼?每個潛在的爆發,總是有那麼多的巧合。

“請進。”阿諾把惴惴不安的紫騏“鎖”進了“牢籠”裏。她前思後想,一萬個留下的理由還是敵不過一個“沒勇氣”,所以不得不落荒而逃。

“請坐吧。”天翔用一個敬詞,一個動詞,再加一個語氣詞留住了她。紫騏頗感意外。

“原來你就是喇叭小姐,anyway,公私分明一向是我做人的原則,進入藍氏就意味著我們是合作關係,僅此而已,我不希望夏小姐把個人瑣碎的情感也帶進來了,明白嗎?”

“瑣碎”?在一場瘋狂的宣泄過後,天翔究竟是以一種什麼心態把那份如同原子裂變的情感以這兩個字來概括掉。

“明白,藍總。”紫騏拚命堆出凝固的苦澀的笑。

(九)

“你要走了?”

“嗯。”

“你回來了?”

“嗯。”

“吃飯吧。”

“嗯。”

……

紫騏和哲楓的對話漸漸縮短,而哲楓不僅完全被動,而且永遠幹脆利落地以一個“嗯”字作為每一段對話的結尾,一個完結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