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們的思緒都在九霄雲外暢遊時,水中突然激起一個大大的水花,濺濕了紫騏和天翔的褲管。
原來是忽然跳進來參一腳的哲楓。“你們幹嘛一大早就洗被子呀,太閑了嗎?”哲楓不滿地問道,連空氣裏都夾雜著濃重的酸味。
“誰像你這樣,前一天爛醉如泥,今天又睡得跟豬似的。”
“這種集體活動應該三個人一起來,一起踩比較省力。”
紫騏差點被擠了出去,本來就不大的桶,現在居然硬擠進來三個人。
“算了,你這麼積極,幹脆你來好了。”紫騏生氣地走掉了。
天翔帶點嘲笑意味地看著哲楓,“你現在就像個不服氣的小孩子。”
“什麼呀,小孩子?你是暗示我很幼稚嗎?”
“要不然呢?你覺得你這種打翻醋瓶的行為很成熟嗎?”
“我,我隻是在守護屬於我的。”
“你的?到底你們是什麼關係,發展到什麼地步了?在宴會上,在江家,現在又在SOLO,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哲楓剛想解釋,可一想到紫騏的囑咐,便又住口了。“沒什麼,你想太多了。”
天翔有點不以為意,“真的嗎?昨晚為了留下來拚命地灌醉自己,平時酒量不錯,想醉還沒那麼容易呢,真是難為你了,信不過我,怕我亂來嗎?你喜歡她是嗎?如果是兄弟的女人,我一定會保持距離。”
哲楓也問了問自己的心,“也許是習慣,因為習慣,所以放不下,看不到會拚命地想,聽不見心裏會有空洞,也許就是這樣而已。”
天翔也不知道哲楓這樣的答案對自己來說是好是壞,可他不想再想下去了,“哎,我們兩個大男人一起擠在這個桶裏,會不會有點不雅觀?”
兩人低頭看了看水裏那兩雙有點“曖昧”的腳,同時蹦出外麵。
(十)
今晚星星全躲起來了,不知道是因為害怕嗎?
天翔又一次跑到露天陽台上獨自享受那一份孤單。他手中拿了個高爾夫球,上麵什麼也沒有,空空的高爾夫球。
他發現紫騏站在陽台門上,不知道已站了多久。
“過來坐吧。”天翔移到一邊,給她讓開了一邊的位子。
紫騏也戰戰兢兢地坐到了稍稍晃動著的秋千椅上。
天翔看著高爾夫球,紫騏看著自己的手指,還能聽得見從不遠處公園裏傳過來的蟬叫聲。
“你現在好嗎?”
天翔對紫騏突然冒出的這個奇奇怪怪的問題很困惑,“好呀。”
“你平時都是一個人在家的嗎,你的家人呢?”
天翔拋起手上的高爾夫球,又接住,“他們現在還在韓國,不過很快就回來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吧。”
“那他們對你好嗎?”
天翔終於察覺到不妥,“你為什麼突然對我的家庭情況這麼感興趣?”
“沒什麼,因為看你一個人,所以想了解一下。”
天翔聽到“一個人”,又不禁陷入傷感裏了,“一個人?是有一個人的時候,很難熬呢,不過習慣成自然了,一種自然的孤單,就像現在這樣。”他竟然露出那樣讓紫騏心痛的笑,說著明明不好過的經曆和感受,卻還笑得那麼理所當然。
“對不起。”
天翔的笑止住了,這一句“對不起”把他給搞懵了。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呢?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紫騏看到天翔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才反應過來自己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話,“哦,我的意思是,不好意思,不應該問起你這麼多私人問題,你可以不用理我的。”
“沒關係,還是謝謝你的關心吧,反正生活還在繼續不是嗎?就算有難過的時候,還是終究會過去的,所以淡然處之就好了。”
天翔掏出一支油性筆,在高爾夫球上畫上一個笑臉,“我們來打保齡球吧。”
他把牆角裏那一大堆積存下來的空啤酒罐排成一列,把高爾夫球遞給紫騏,“看你的了,打倒一半就算我輸,我可以放你半天假,怎麼樣?”
紫騏哪想要拿什麼假期,等了十年好不容易才等到和哥重逢的這一天,而且一轉身走出那一道大門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她現在隻想要盡可能地留久一些,好好地陪著哥就夠了。
“怎麼搞的,怎麼會把球弄去哪裏呢,也太遠了吧?看來你對保齡球還真是一點天分也沒有呀,你注定要寸步不離嘍。”
紫騏苦笑著,看著被她故意丟到另一邊的高爾夫球。
(十一)
烈日當空,江雪穿了一件民族風的手工編織披風,正在屋外的轉彎口等天翔。
詭異的人影一閃而過,“別動,跟我走。”一把刀突然擱在江雪的脖子上。
“盧正其?你想幹什麼?”江雪鎮定自若,並沒有被他的刀嚇倒。
盧正其看了看來時的路,發現天翔的車就在不遠處。
他推搡著把江雪架上了車,天翔也正好看到了這一幕。江雪上了陌生人的車?天翔很是奇怪,她明明約好了自己,怎麼會突然上了別人的車,這不像是江雪會做的事。
天翔看著那輛車與自己的車擦身而過,看到車裏麵的江雪表情很反常,居然像不認識自己一樣。難道出了什麼事?
天翔掉轉車頭,跟蹤那輛形跡可疑的車。
車子駛進了一條偏僻的小道,兩旁寥無人煙,隻有山嶺上布滿的一個個山墳。
“你到底要幹什麼?你瘋了嗎?知不知道自己在往深淵裏跳?”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對你,我也是被逼的,放心好了,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江雪怔忡,“‘我們’?還有誰,逼迫你的人?”
“你就別問了,隻是想教訓一下後麵跟上來的人,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江雪回過頭,那個熟悉的車牌號碼讓她大驚失色,“天翔?你們的目的是天翔?你們究竟打算怎麼對付他?”
盧正其不再開口,拐過了一個陡峭的坡道。
江雪的鎮靜頓時蕩然無存,惶恐不安讓她的手瑟瑟發抖。麵對自己的危險,她尚能安之若素,可換成了天翔,她居然害怕了。
她深知不能再引著天翔往前進了,前麵指不定還有更大的災難接踵而至。把車子截停顯得刻不容緩。
江雪攥著自己的衣角,緊張不已。她一咬牙,撲到盧正其控製著的方向盤上,想擾亂他的駕駛。
一時間,車子左彎右轉,在那條本來就不寬的小路上橫衝直撞,完全失去了控製。在曲折前進不到十米的地方,江雪眼睜睜地看著車子往路旁的一棵粗壯的樹幹上重重地撞過去。
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赫然映入天翔的眼簾。
他棄車奔向江雪所在的那輛與樹幹咬得死死的車。
“江雪。”天翔拍著密封的車窗,看著副駕駛座上昏迷過去的江雪,心急如焚。他看了看路邊,搬起一塊石塊,對著車後座的車窗玻璃狠狠砸過去,頓時玻璃散落一地。
他把手探進去開了車門。
江雪似乎有點意識了,她半睜著眼睛,看著天翔,嘴裏發出微弱的聲音,“天翔,你沒事就好。”
“別說話。”天翔把她從車裏抱出來。
盧正其慌張地打開車門,額頭和手臂上還流著血,狼狽逃竄。
江雪在天翔的懷裏,她無法完全睜開的雙眼看著天翔的側臉,因為藍天是背景的緣故,他的臉部輪廓顯得很柔和,睫毛在藍天中眨動,墨黑墨黑的。
她的頭安心地倚靠著他的臉膛,聽著他的每一聲心跳。
(十二)
醫生把簾子掀開,天翔迎了上去。
“醫生,請問裏麵那位小姐沒事吧?”
“沒什麼,就是碰到了頭,可能這幾天偶爾還會有點暈,不過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放心好了。”
“謝謝。”
天翔把江雪從病床上扶起,“小心點。”
江雪搖搖手,“沒事了,你看我像有什麼事的嗎?用不著把我當病人一樣看待。”
“你剛剛真是把我嚇壞了,那個人好眼熟呀,好像是上次在海邊餐館的那個,他剛剛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要把你帶走?”
江雪回想起剛剛驚心動魄的瞬間,還是心有餘悸,可是,她怎麼開口跟天翔說有人因為自己的關係要對他不利呢?而且,這件事如果公開了,指不定還會牽動其他風波,這樣實在是得不償失,所以,江雪還是決定瞞著天翔,自己把事情查清楚。
“他也許是因為上次的事懷恨在心,隻是想嚇嚇我吧,我想他那種人也沒有膽量做違法的事,所以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那你自己小心點,不要一個人隨便出去,有事就聯係我,我保證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
“好。”江雪溫暖著,也憂慮著。
(十三)
紫騏把玩著哲楓車上掛著的貝殼小掛飾,一甩,底下拴著的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響。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回SOLO。”
“可是,藍先生說過,我離開藍家半小時以上就要向他彙報的。”
哲楓滿不在乎,“算了吧,他哪有空理你呀,他還要陪我姐呢。”
“江雪?他認識江雪嗎?”
“廢話,雖然我也不大清楚他們倆是怎麼走到一起的,不過,現在看來相處得很融洽,說不定呀,不久後我就成了他的小舅子呢,真是的,實在想不到劇情會這樣發展,我最好的朋友居然要當我的姐夫了,老天真是愛開玩笑。”
哲楓大概沒注意到一旁的紫騏早已大變臉色了。江雪和哥?紫騏的記憶自然而然地翻回到和江雪一起去超市購物的那晚,她眉開眼笑地告訴自己“有一個王子闖入了我的世界”,這麼說,哥就是那個王子了?江雪喜歡哥?可是,接下來呢,哥和江雪的婚禮上,他知道了“夏紫騏”這個人的存在,居然還距離自己如此之近?紫騏實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喂,夏紫騏,你發什麼呆呢?”哲楓的手在她麵前招了招,這一招,差點沒跟路口突然殺出來的車來個“親密接觸”。
“哎,金哲楓,你開好你的車啦,我可不想出來就回不去了。”
“你就這麼想回藍家嗎,才去幾天呀?難不成你要當我姐的情敵?這你得先問過我。”
紫騏別過頭去,不想再說話。
(十四)
“下車吧。”
紫騏一到SOLO,就看到門口排列整齊劃一的保安訓練隊。
她把車門一推,有點迷糊,“你要帶我來看保安們訓練嗎?”
“紫騏姐。”那一列隊裏突然高舉起一隻手,一看,是大樹笑容可掬的臉。
“大樹?”紫騏看了看在一邊笑得很滿足的哲楓。
“你怎麼會在這裏,不是已經辭職了嗎?”
哲楓故意咳嗽幾聲,引起兩人的注意,“你們聊吧,我先進去了。”
紫騏和大樹目送哲楓進了SOLO。
“是金董事找我回來的,他還跟所有保安說明了情況,為我解釋了很多,把誤解都解開了,他說如果我不在這裏,你也會不安心的,所以我就回來了。”
紫騏遠遠看著在SOLO門口和陳經理談話的哲楓,抿了抿嘴唇,低下了頭。
(十五)
紫騏猶豫一下,叩響了哲楓辦公室的門。
“進來,是你呀,不陪你的樹聊了嗎?他不在,你不是很心不在焉的嗎?現在有機會了,你又能天天看到他了不是嗎?”
“謝謝。”
紫騏的一句話立馬讓哲楓閉嘴了。
他看著有點難為情的紫騏,壓抑住自己打從心底的笑意,他的心,總會感覺到像現在這樣滿滿的,因為紫騏,他的心總是滿滿的。
兩人陷入尷尬中……
“謝謝你願意給他機會,也許你不知道這個機會對他來說有多難得,反正謝謝你的決定。”
“我知道,我了解他的境況,他的確是個像你口中所說的那樣很真很純的人,那天我去到千竹孤兒院裏,看著他輪流給那幫小朋友洗澡,當時我問自己,換成了我,願意這樣長年累月地去為別人,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付出嗎?我自己也沒有答案,可是他做到了,我佩服他,也為之前對他的誤解感到內疚,所以,你不用說謝謝。”
兩人這樣客氣的畫麵還真是罕見,氣氛怪怪的。
也許每一個變化都總有它背後的原因,紫騏和哲楓那兩顆固守的心,在一起經曆過那麼多點點滴滴後慢慢相融了,正在產生微妙的轉變,小小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