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撥開雲霧見月明
就這樣，連冷戰時期都沒有間斷接送黎倩的安宇第一次沒有去送黎倩上班。
黎倩沒有一直在花店裏，因為夏風的邀約，也因為她需要把一些事情說清楚，做個了斷。
該來的總會來，她不是無知無覺的人，再怎麼遲鈍也隱隱感覺得到這次夏風回來，他對她依舊存著一些舊情，隻是初來幾次碰麵他都沒有說破，而是禮貌的與她保持老朋友的關係罷了。
可是不能否認的是，他們之間的關係確實有些流於暗昧，也或許是因為她遲遲未能確定自己的真心，才會讓安宇產生誤會。
“倩倩，你和安宇的婚姻……你們要怎麼解決？”
夏風原就不是擅於迂回的人，他爽朗、坦率，即使入職場多年原有的性格基底也沒有完全被破壞。他身上依然有著昔日那個大男孩的影子——除了感情的事之外，他向來是直接的。
黎倩和安宇這場婚姻的前因後果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當年年輕氣盛，隻覺得黎倩應下安宇的要求令他的存在難堪至極，所以他憤怒、不平，卻從來沒有想過去抗爭，更沒有陪著她繼續度過孤單無助的日子。
他放棄得太早，卻沒能死心，所以他又回來，然而他忽略了時間總在向前走，五年後的一切都與五年前不同，他還心存著滿懷的希望，希望黎倩會留在原地等他，他萬萬不會想到的是，原本將黎倩“冷凍”起來的安宇，竟然會在他之前出現，也間接擾亂了一切……
那日他在黎家門外見到安宇，就一直耿耿於懷到現在，她知道黎倩為什麼會和安宇在一起，但黎倩除了單純的照顧安宇之外，他們之間是否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他卻遲遲沒有勇氣問起。安宇是個很出色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為上一輩的關係，他想黎倩很可能很快就陷進去，也正因為黎家和安家複雜的糾葛，他才能抱著一絲希望，希望黎倩會顧及過去而不去注意安宇，雖然這可能很難，安宇是個令人難以忽視的角色。
隻短短幾日不見，他發現今日的黎倩顯得異常的嬌媚，今日的她刻意係了一方紗巾，原是意圖蓋住昨夜瘋狂的安宇在她頸間留下的痕跡，卻還是讓眼尖的夏風發現了她身上的印跡。
夏風眼色一黯，緊緊地握著杯子，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它捏碎一般，他極力掩飾心中的痛楚。
“我……”黎倩無法回答他，因為她也不知道。安宇沒有過多的表示，她也不會天真的以為肉體關係可以改變得了什麼，她摸不透安宇的想法，也……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因為那個表現很像吃醋的男人又是僅在短短幾分鍾之內就將她惹毛了。
“倩倩！”夏衝動地拉住她的手，“我可以等你，我知道你有和安宇簽約，隻要期限一到，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不能再拖下去，他得清清楚楚地向她表白，五年前失去先機是他的錯，所以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拖。
黎倩愣了半晌，才緩緩將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
夏風空了手心，不由得一陣悵然。
“對不起，夏風。”輕緩的嗓音悠悠的吐出抱歉的語句，“我們之間錯過近五年時間，有些事情，回不到過去了。”
她不否認過去曾經把他想象成為可以托付終生的人，隻是造化弄人，安宇出現，然後他離開。
其實她一直都停在原地，這兩個男人是她生命中的結，安宇幹脆的係住她，卻將她置之不理，她無所謂，夏風給她溫暖卻在她茫然的時候毅然的離她而去，她也沒有太多的怨恨。
如果，如果那個時候夏風的態度再明確一些，今日會不會是不同的局麵？
她無從猜想。
“所以你的選擇是——安宇？”夏風的嗓音不自覺的微顫。五年，真的令他錯過了嗎？五年前，是他先放棄她的，所以今日注定他黯然離場？
“我也不知道。”意外的是黎倩竟然無奈地輕笑了。“我搞不清楚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我隻知道，我還想繼續留在他身邊，擔心他不會照顧自己，擔心他胡亂發脾氣，也擔心他……對我無心。”她抬眸看向這位以前一直都像個哥哥一樣照顧著她的男人，坦言，“夏風，對你和對安宇，是完全不同的感覺，我們親昵得像兄妹，我依賴你、信任你，而我竟然發現，我會心疼安宇，會為了他搞得自己七上八下的，有時候受不了他的大少爺脾氣，卻又舍不得離開他身邊……”
“夠了，倩倩。”夏風閉了閉眼，他完全聽明白了，黎倩她——愛上安宇了，他不忍再繼續聽下去，不忍繼續了解黎倩在不知不覺中對安宇的感情空間進展到什麼地步。
夏風深深凝住她的嬌顏，艱澀道，“倩倩，難道你忘了是安宇的母親害死你媽媽的嗎？你怎麼能接受那個人的兒子？”他們曾經是無話不談的朋友，黎倩父母和安母的感情糾紛她也沒有瞞他。
黎倩悠悠有些失神，輕緩的嗓音不急不徐地反問夏風，“那麼我該像故事裏那樣，去為了給我媽媽討公道而報複安家嗎？”
夏風一時啞口無言，他確實想象不出黎倩為什麼而瘋狂的情景。
黎倩露出一個微苦的笑容，“我沒那麼寬容，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有好多事我有重新想過，我父母還有嶽姨之間的事情，孰是孰非，即使是費盡心思也總是想不透徹，我唯一能確定的是，過去的所有怨啊恨啊的，都慢慢變淡了，安宇和我都是無辜的，我們不該為上一代的恩怨背負更多的東西。”
夏風也跟著苦笑，“我沒想到，你竟然能看得這麼開。”
黎倩微微一笑，“其實，在你認識我之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一種十分敏感而脆弱的世界裏，曾經經曆過情緒崩潰的邊緣狀態，要不是我爸爸那麼努力地照顧我，可能我一直都走不出來，直到那年我爸爸出了車禍，我連最後一位最親的人都失去的時候，我才最終醒悟過來。他們的感情糾葛，他們自己付出的代價已經夠多了，而我，也明白了自己不能一味地沉浸在他們給我造成的痛苦中，所以現在的我更珍惜平靜下來麵對未來的日子。”
“難怪黎叔在世的時候一直把你好好的護在家裏，原來竟然是因為這個。”黎叔在世的時候他僅僅偶爾見過黎倩一兩次，直到黎叔過世，黎倩才不得不一個人撐起他留下來的花店。
“夏風……”
“我想我猜得到你要對我說什麼了，倩倩。”夏風苦笑。
信任和坦白嗎？看來黎倩又給他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
“她說她需要的不過是信任和坦白，我該怎麼做？”他很困惑，沒人教過他婚姻中應該怎樣麵對問題，也沒人教過他怎麼對另外一個人交付信任和坦白。
韓簫挑眉，不答反問，“你終於想通了？承認自己真的愛上黎倩了？”
“對，我是真的愛上她了。”他向來不是自欺欺人的那種人，該麵對的感覺他不會刻意回避，既然感情已經到了那個地步，他也不會別扭的不肯承認。
“你怎麼想通的？用那麼短的時間就知道你對黎倩的感覺是愛？甚至勇於承認？”他一直以為安宇在感情上的遲鈍應該比秦朗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在遇上黎倩之前他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不解風情的木頭，更何況他昨天還死不認賬。
“不，我之前隻是沒那麼篤定，我隻知道五年後再次見到她，她給我造成了十分強烈的衝擊，我能確定她在我的生命中一定是一個極為特別的存在，促使我本能的想要接近她，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安宇頓了頓，反省著，“我沒有去深思自己的感覺，後來一連串的誤會，終於讓我感覺到自己的行為十分荒謬，因為我太在乎她的一切了，直到那個夏風再一次出現在她麵前，前所未有的恐慌使我不得不重新思考我們之間的問題，也多虧了小羽的點醒，所以昨夜我……”他倏地閉嘴，差點將昨天他和黎倩擦槍走火一晚纏綿的事說出來。
昨夜？發生什麼有趣的事了嗎？老板大人臉上有可疑的暗紅哦！嘖嘖，難怪今早進公司顯得神清氣爽。
“原本我以為隻因為她是我的妻子，而我又恰好對她很感興趣，她理所當然的應該呆在我身邊，然而我發現是我認知錯誤，事實上是因為我已經喜歡——不，是愛上了她，所以才會下意識的千方百計把她攬到身邊來。”
“哈，你終於開竅了。”韓簫似是十分欣慰。
“可是我們之間還是存在問題。”安宇皺眉，今早黎倩義正詞嚴的態度讓他明白他在看待黎倩和夏風的關係上確實是衝動武斷了些，可對於黎倩說的信任和坦白，他卻完全沒有概念。
“黎倩很聰慧，也很理智。”韓簫不由得讚歎。若是換了一般的女人，大概不是會為了這種事和男人吵得天翻地覆就是軟軟弱弱哭哭啼啼的了吧。
“你的醋勁的確是大了點，而且還不分青紅皂白的由著自己猜想，兩個人相處溝通最重要吧，我想黎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她希望你信任她，有疑惑就直截了當的去問她，不要見到她對別的男人笑就一副人家已經紅杏出牆的模樣，簡直是現代妒夫嘛！”
“我有嗎？”現代妒夫？虧他膽子大敢當著他的麵說這種話。
韓簫隻是微微一笑，“你沒有嗎？”
安宇一時語塞。他……似乎真的有。
“說不定今天下班你們可以好好聊聊。”韓簫及時提醒他，“好好待她吧，黎倩是個很棒的女孩。”拍了拍他的肩，韓簫瀟灑的走出安宇的辦公室。
安宇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後微愣，黎倩是個很棒的女孩，這他當然知道也毫無異議，可是韓簫他……安宇若有所思的看著韓簫的背影，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