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等到三天過後,她竟然不再排斥繼續在C市住下去的可能性,隻是從他們住的地方到黎家有了一段距離,害她早上的時間吃緊一點罷了。
黎倩有一輛適合女生開的小車,是黎拓磊過世前買給她的十九歲生日禮物,平日她們幾個女人都不常用到它,用來運花的也是專門的小貨車,就一直放在車庫裏,現在終於派上用場了。
沒想到在她正準備開車往返的時候,安宇卻突然提出接送她上下班。
沒有心理準備的黎倩著實被嚇了一大跳,她不懂安宇到底在想什麼,隻隱隱覺得兩人之間似乎多了那麼點什麼,教人想不透,也不敢去碰。
她承認她有點駝鳥心態,有些事對她來說稱得上是危險,因為會令她感到恐慌,她不要那種感覺,隻要平平順順的就夠了,不要更多的……
懶懶的靠著床頭,黎倩將視線調至窗處的星空,她似乎養成了一個不太妙的習慣了呢。
她開始習慣把他們共住的住處稱為家,每次聽他說回家,她的心中就忍不住湧上一股甜甜膩膩的味道。
這間屋子裏屬於他和她的東西越來越多,樣品屋越來越不像樣品屋,而正在漸漸朝著小家庭的方向改變著。
原本空空落落的展示櫃中不再隻有他珍藏的紅酒,還增添了不少她精心挑選的工藝品,讓那空寂的空間顯得鮮活起來。
同一時間,安宇也正自己的臥室外的陽台上倚著欄杆沉思。
安宇知道她喜歡靠在窗邊向外看風景發呆,所以他為她在窗邊鋪上一層柔軟的羊毛地毯,讓她可以席地而坐,又在旁邊擺上一張小小的和式桌,有時他回家,就陪著她席地坐在地毯上,他們各靠在一邊,相對而坐,喝茶、聊天、看星星。
她愛裏的景,朝霞、夕陽和夜晚的燈火和星光,她說她一直在努力欣賞生命中每一個美好的事物,這樣才不會留有遺憾。
他越來越習慣生活中有她的日子,越來越喜歡每天清晨醒來看見她溫柔的笑臉,每晚下班時迎上她燦爛的嬌顏。
他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暗昧的氛圍緊緊包裹著兩個人,讓他們都不由自主地變得小心翼翼的。
愛情,真像顆透明的水晶,讓藏著它的人屏息凝視,癡心守候,唯恐一個不小心就將它毀之於旦。
這是安宇第一次接到黎倩打來的電話,他低沉的嗓音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輕快。
還記得那天在咖啡廳,信誓旦旦的說她不需要他的聯絡方式,她不會有事找他,想不到生命之中處處有意外啊。
“今天是小宸生日,我們幾個說好晚上替他慶祝的。”
可惜黎倩打電話的目的卻不是那麼令他歡迎。
“我等你。”
“不用了,我今天直接住家裏好了,我請韓簫記得幫你張羅晚餐。”
“我等你一起回家。”他刻意加重“回家”兩個字,不喜歡從她口中聽到她把別的信息稱為家,縱使那裏的確是她的家。
黎倩沉默了下,多日來的相處已經讓她能摸清他的脾氣,他現在的語氣表示他一定會來接她,沒得商量。
“那你要不要一起來?”她退一步提議道。
安宇想起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小男孩,本想順勢答應下來,又想到黎倩口中的“我們”都是女人,然後搖搖頭,“我去找個老朋友喝一杯。”
“酒後不能開車的。”下意識的說教就這樣出口。
“那就不開車好了,我讓司機開車過去。”接送她的時候他總是親自開車來去,雖然一路上隻偶爾聊個幾句,沉默的時候居多,但他還挺喜歡這種感覺。
黎倩無言以對,既然如此,那他還想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多和她相處一些時間,為了確保她每日都回到他們共同的家嗎?
停——想到這裏就夠了,再想下去觸範到她自認為危險的邊緣,她狠心地阻滯了自己的思緒。
“那好吧。”她不知道自己是麵帶著柔情似水的笑意掛上電話的。
“倩倩!”
黎倩抬眼瞧見前方欲言又止的向誌森,恢複平日的溫和微笑。
自從向誌森從戴林那裏得知她和安宇已婚的消息,他就像受到莫大的打擊一樣,常常這樣出現在她麵前,麵帶苦澀。
她的確曾經把他當成未來伴侶的人選,在她和安宇的婚約結束的時候,但在那之前,縱使那之前安宇與她沒有交集,她也不會對他表示些什麼,其實她並不讚成這般守候等待的情感,一方總是太痛苦,另一方未必有足夠的勇氣承受。
此時再看麵前這位誠懇可靠的大律師麵對她的模樣,如果不是她確定自己絕對沒有給過他任何暗示,她還真會以為是自己欺騙了他的感情。
感情呐……很累是不?
有人輕拍她的肩,她回頭,是她們店裏的解語花溫語涵。
“該說的話總要說清楚,不然所有的人都會以為向大律師被你拋棄了,若是你老公又誤會了,你的日子會很難過。”
黎倩總覺得語涵刻意在“又”這個字上加重語氣,不免疑惑,就算他誤會了又怎樣?他們又沒有其他關係……充其量是有名無實的夫妻罷了。
她總覺得她這幾位姐妹近來像是在看她的好戲一樣,真是的,她平日就這麼沒趣到有些風吹草動就讓她們興奮成這個樣子嗎?連語涵也被月月帶壞了……
她不願像語涵說的那樣“說清楚”,因為向誌森也隻是比其他人更常與她來往而已,他也沒有真的表示過什麼,他不曾說,她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回應,她承認她的想法偏頗了點,但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都市人的夜生活伊始,四個各有特色的大男人步入一家高級的音樂酒吧內。
舒緩的音樂輕蕩,酒吧內的裝潢陳設皆屬一流,四個男人卻隻是簡單掃過一眼,酒吧的經理立即熟門熟路的帶著他們直奔專屬於他們的包廂。
這是他們四人在D市的聚會之所,也正是他們四人合資成立的酒吧,平日都交給經理打理,經理之外就是四個人中目前最閑的靳揚來管,其他人隻有難得聚會的時候才會到。
“安,你最近好像跑我的地盤跑得特別勤,是不是有什麼有趣的事?”
說話的是宋雅帆,宋家在建築業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恰好宋氏建築的總公司又在D市,說是他的地盤還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他已經試圖從韓簫那邊下功夫套話了,沒想到那個韓簫也不是省油的燈,也許是因為和安宇相處久了,讓他連想探聽點八卦都不得其門而入。
“說來聽聽嘛,好哥們是用來做什麼的!”說著,還哥倆好地拍了拍安宇的肩。
不就是用來出賣的嗎?安宇懶懶地和他抬杠。
“何必那麼小氣嘛,好兄弟有事不該拿出來分享嗎?”
安宇掀掀眼皮,就見宋雅帆和靳揚都在一臉興致勃勃的看著他,就連近年來幽默感劇減的秦朗也正帶著點看戲的味道瞧著他。
他輕輕鬆鬆的聳聳肩,也不打算隱瞞,“我來接我老婆下班。”
“噗——”宋雅帆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下子另外三個人的興致可全都跑出來了。
安宇簡單提了提他和黎倩當年的一紙婚約。
“看起來你們夫妻倆進展不錯。”靳揚調笑道。他心裏快笑翻了,哈哈哈,沒想到有朝一日安宇也能嚐到和自己老婆同居一個屋簷下卻不敢冒犯的苦頭。
“可惡,竟然瞞了我們這麼久!”宋雅帆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我自己都差點忘了。”安宇實話實說。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我認識的人中,除了律師之外,應該隻有韓簫和祁偉知道了。”至於黎倩那邊恐怕這個爆炸性消息早已讓她的朋友們炸開了鍋,她似乎討厭麻煩,但不可否認的,他反而喜歡自己給她製造的這個麻煩。
靳揚覺得他還真是不可思議,“五年了,你竟然連小羽都沒告訴?”
難怪,他這個做哥哥的連自己的妹妹都不知會一下,身為他妹夫的他更無從知曉了。
安宇撇撇嘴,他最初根本沒想到黎倩可能會和小羽有接觸的機會,自然沒必要告訴小羽嘍。
“韓簫那塊頑石也就算了,可惡的祁偉小子竟然也不告訴我!”虧他們住得還不算遠……不對,祁瑋最近好像搬家了。
“他大概是忙到沒時間八卦了吧。”靳揚輕笑,似乎是在為身為醫生鎮日忙碌的祁瑋而幸災樂禍。
天知道祁瑋也和他本人一樣,是個沒什麼責任感的家夥,工作自然是怎麼輕鬆怎麼安排了,讓自己忙得團團轉,他何必?
“開玩笑,我前幾天還看見他纏著一個小女孩逛街!”在他發揮極端的耐力陪著第N號女伴逛街的時候,“注意哦,是他死皮賴臉的纏著人家不放!”
安宇和秦朗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原來最八卦的人在這裏啊……
安宇邊喝酒邊分心等黎倩的電話,另外三人也不過是舍命陪君子順便聚聚會聊聊各自的近況,其中隻顧喝悶酒,百事不入心的秦朗還不知道自己已渾渾噩噩磨掉了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同處一個城市的機會。
夏日午後,炎炎的日光將整個大地烘得暖洋洋的。
閑暇下來,黎倩舒展了下身軀,半趴在沙發沿上任自己淩亂的思緒在腦中作亂一通。
和安宇在一起生活了沒多久,卻已習慣了公寓裏九樓的高度自然吹來的微風,店內的冷氣吹得太久,她起身走出去想要曬曬太陽。
想到如果今晚告訴安宇她在夏天的日光裏曬太陽,那個男人一定會先冷冷的瞪她一眼,然後酷酷地說一句:大夏天的跑出去曬太陽,你果然以為自己白得過火想曬黑一點了是吧?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一個冷冷淡淡的男人,卻常常時不時的冒出幾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話,他真的是、真的是——
黎倩突然詫異地盯住前方,那裏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斯文俊朗的臉龐,上揚的嘴角上他顯得多了幾分陽光。
那人的視線穩穩地對上她的,黎倩的纖手悄悄地覆上了唇……
“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