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餘又稚將視線牢牢定在他的身上,她的丈夫嗬!溫文儒雅,斯文俊秀,翩然自如,朝堂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頂著親王的頭銜替兄長與大臣們爭鋒,保他皇位屹立不倒。

溫文淺笑不絕。

平日裏瞧見他春風含笑,哪會知春風下,是如何情緒。她常感歎,夜謹煊與自己是同一類人,外在無懈可擊,八麵玲瓏如玉,如今才知道,笑,對她而言,這也許是習慣,但是對他,也許是掩飾的麵具。

並不是因為有多開心而笑,並不是有多欣喜而笑,而是不得不笑,也隻剩笑了……

她的一生,伴著一句話——“命”,逃也逃不掉,他的一生,伴著一個字——“債”,還也還不清。

一股銳利的針刺感襲上心口,好痛,酸澀之意湧上喉間,微微沉吟片刻,靠上他的肩“好了,別說了,就這樣,就這樣坐著好嗎?”

夜謹煊隻是淡笑,春風依舊,“好。”

回想三個月前剛成婚那會兒,她是何等灑脫,叫他幾乎以為她根本就是錯落凡塵的仙子,帶著對她的好奇與虧欠,他不著痕跡地觀察她,他關注她的喜好,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飾物,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知道她厭惡什麼,閑暇時刻又做些什麼……

這個女子啊!他寵著,關懷著,不知不覺間,竟成了習慣,愛上了與她說話,愛上了她的笑靨如花,過多的關注,太多無法自製的關注,不知什麼時候起,從起初對她的好感變成了一種執著。就連自己都沒有發現之時,他的忠心已經轉移到了她的身上,一點一滴,占據了他的心房,可她還是那般猶豫著,排斥著,不肯伸手觸碰,裹足不前,他是那麼的惶惶不安啊!

他費盡心機,誘惑她愛上他,讓她習慣他的存在,無法擺脫,他要誘惑她與他一起沉淪……

似乎沉醉,天地無語。可他聽到,理智的天平已經慢慢偏向了愛情的一麵了。

天色漸暗,昭和院大廳前的兩個燈籠,被風吹得來回晃動不已,燈影交錯,明暗相疊,把昏黃的天色稱的異常難以捉摸。

“又稚啊!你要記住了,不要有感情,也不要相信感情,那靠不住……靠不住……”耳邊響起母親哀哀淒淒的溫柔嗓音。

“母親!母親!”餘又稚叫喚著,卻瞧不見有誰在附近。

“又稚,記住了,世事難料如棋,切不可有行差錯步啊!”絕美的容顏驀然出現在了餘又稚的麵前,細細瞧去,麵上盡是淚水,“一步錯,滿盤皆輸。”

“母親!母親!”伸手想去替母親失去淚水,卻怎麼也抓不到母親的衣角,“母親……母親……別哭……”母親的淚水,絕望,淒涼,冷漠……叫她慌亂心神,為何母親會有這麼悲涼的神情?

“又稚,不要愛上誰,最好不要有愛情,容顏終有蒼白的一天,這世間呐,是不會有任何東西會是永恒的……”

“我答應,母親,我答應,您別哭好嗎?別哭……”雙手終於觸摸到母親的絕麗的容顏,輕輕地,拭去淚水,“又稚不會相信愛情,所以,母親不要再哭泣了好嗎?又稚會聽母親的話。”

“不要有強烈的情緒,那會是女人最致命的弱點,淡漠些,你可懂娘親苦心?”美人拉起餘又稚的手,貼在臉上,嘴裏悠悠念念,“春風最恨無情水,吹得東流竟日西……我的又稚,你可懂娘親苦心啊?”

“隻要沒情沒愛,就不會受到傷害,隻要沒情沒愛,就不會嚐到心痛地滋味……又稚懂的,母親,又稚懂的!”雙手脫離,聲音漸行漸遠,似隔著薄紗,模糊朦朧。

“記住了母親的話,不要相信男人,不要有強烈的情緒,淡漠些,是愛是很都不要叫人發現你的情緒,不要愛上誰,不要……不要……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 !我的又稚。”

“母親!”一聲尖銳地叫聲劃破寖房的寂靜,驟然從黑暗中醒來,餘又稚的呼吸有些許急促,心裏涼涼的,慌亂不可自製,背上滲出薄薄冷汗,母親的話似還在耳邊回繞,為何進日總是會夢見母親?

深吸一口氣,平整呼吸,摸向床榻外側,早已冷卻,抬頭,便見晴汐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露出寬慰的笑容,道:“我沒事,隻是做了噩夢。”才開口,發現自己的嗓子意識沙啞。

“又夢見夫人了嗎?”心口,終究還是有了裂痕嗎?小姐性情冷然,隻有動了情,思緒才會有了裂痕嗬!

“不……”

“王妃。”才開口,素顏手中捧著托盤輕移著蓮步進來了,在餘又稚床榻前站定,一屈膝失禮,輕聲喚她,“見過王妃。”

將托盤接過,遣退了素顏,晴汐伺候餘又稚更衣洗漱。

一切完畢,餘又稚踱步來到托盤前,目光落在托盤上,眼中盡是了然,撚起那個木偶,細細端量著,布偶的麵目不清楚,但是按照穿著來看,無疑,那就是夜謹煊朝服,縫合衣裳的正式王爺的發絲!“這個就是你們在後院搜出來的麼?”

“晴汐帶著院裏的丫鬟奴才上上下下統統仔細搜查過了,這個布偶是在娘娘書房裏搜到的,被丟在了軟榻之下,木偶頭的方向直指王爺的淩霄院。”主子喜愛看書,有時候看的忘了時間就會在書房過夜,所以才在書房裏替主子擺了軟榻。

幽幽一笑,有些倦怠,“晴汐啊晴汐,本宮終究還是成了她人的眼中釘啊!終究還是要在計謀和算計中糾纏不請嗬!是命麼……命麼……”

這才是洛水婷的手段嗬!倘若真有人要刺殺她,定會調查仔細,又怎會在此刻直搗後院?鬧得人心惶惶,卻隻是為了能夠潛入她書房放這木偶而打的掩護罷了,隻為了終有一天能夠有用到它!

夜熙國開國以來最忌諱的就是巫蠱之術,聽說,隻要用憎恨之人的發絲縫合木偶的衣裳,每日詛咒,那人的身體便會急速病化,直至死亡!

好深的心機,好毒的女人啊!她不招惹麻煩,麻煩卻找上門來了嗬!“隻是可惜,我餘又稚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人呐……為什麼要來招惹我呢?好好的日子為什麼不過呢?”餘又稚撫著木偶衣裳上那細細的針腳,輕輕地,悠悠念念,笑容依舊,眼中卻是凝結著冷肅。

“其實主子合該明白的,高牆圍院之中,想要平靜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小姐啊,你合該明白的啊!”哎哎婉轉的語調,帶著絲絲心疼,“終於在乎了嗎?小姐啊!您還是在意了嗎?”

餘又稚望著她,知道她意有所指,“想說什麼?”

“主子以前不管別人如何挑釁都是怒不顯於臉色的,可今日,您怒了,或許別人瞧不出來,但是,我是小姐的晴汐,小姐的一喜一怒,一舉一動,沒有人會比晴汐更加了解的,甚至比小姐您更加了解您。”

“……”紅唇開合,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主子啊!你知道一個人最可悲的是什麼嗎?”

“是害怕受傷,而隻無情的愛著自己啊!”這樣的人啊,多麼可悲,卻又多麼惹人心疼嗬!“這個木偶晴汐會處理好的,晴汐告退,今晚就由素顏伺候主子吧!”口氣有些生氣,卻更多的無奈,不等餘又稚回應什麼,一福身,晴汐退下。

餘又稚望著晴汐遠去的背影,秀眉揪緊,以前?現在?為何不同?又有何不同?晴汐又為何生氣、無奈?

思緒有些淩亂,一切都亂了,理不清楚,解不開來,明白是亂,不明白,還是亂。罷了,罷了,隨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