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望天秋(3 / 3)

那天,我並沒有在學校裏見到添度,隻是他給我打電話,一接通就直接追問:“我之前送你的吊墜呢?”

我看了看自己的背包,掛吊墜的地方已經被扯壞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了:“好像丟了,怎麼了,對啊你怎麼這麼心有靈犀,你怎麼知道我搞丟了……”

我繼續說著,電話那頭卻突然掛了電話。

添度放下電話,看了看床上的蘇西,蘇西知道肖揚森為什麼這麼痛恨自己,但她不能讓添度知道,她心裏打鼓,“那個,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打我?他跑了,警察還沒找到嗎?”

但沒想到添度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找到了一個這頓打的好處。

“我知道是誰要打你,你放心,你的傷勢我會負責的。”

“你怎麼知道?”茜茜緊張的追問。

“我看到了那個吊墜,是我送給她的,這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

亞東說完,不再說話。

蘇西那麼聰明,稍微一想,整個通了。

隻是,那個吊墜為什麼真的會在肖揚森的身上呢?

蘇西也不想管那麼多,他知道添度是怕自己會找林子又的麻煩,所以提出負責的話,自己倒莫名其妙得逞了。

至於林子又,我當然不會去找她麻煩,肖揚森想殺了我,是有其他的原因。

那個男人,恐怕不是因為妹妹需要活著,恐怕做鬼都不會放過我。

我能給他錢,讓他給妹妹續命,他再怎麼恨我,如果他被抓起來,不僅自己完了,妹妹也會因此失去照顧。

所以,這個男人妥協了,咬著牙妥協了。

添度也在這場事故後,親口對林子又說了分手,和我在一起。

我不管他是如何想守護那個女孩,我相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後來聽說,那個女孩無父無母的,一個人還沒等到高考,就離開學校,去了什麼地方,無從知曉。

我聽見添度偷偷地向幾個老同學問起她的行蹤,我知道他會和我逛著街突然就開始發呆,我知道他仍舊忘不掉那個女孩,但我還是相信隻要這個人在我身邊,早晚有一天,我會占據他的整顆心髒。

蘇西的喜歡不像敏敏,她會講出來,坦然無謂的講出來。

所以,當第一次和添度打完籃球後,她就當著大家的麵,跑到添度跟前說:“你好,我叫蘇西,我喜歡你!”

一旁認識添度的老同學,湊到麵前來:“你喜歡他啊,那你可晚了,這孩子老早就把別人拐了,要不我允許你考慮我?”

蘇西瞪了他一眼,看向表情毫無變化的添度,等著他反應。

添度拽著球,走到三分線處,帥氣的一投,中。

“他都說了,考慮他吧,我有喜歡的人了。”

末了,加了一句“感情很好!”

蘇西不死心,燦爛的笑著,“那好啊,我可以等,我一定會等到你的。”

然後接過添度中了之後的球,也反手帥氣的進了一個。

那陣勢,像是在表達“你遲早會被我收服的”。

後來,添度要去找子又參加敏敏的婚禮,蘇西就逮著機會,想去見識一下他林子又喜歡的女孩子。

添度沒辦法拒絕,總不能給她畫個圈,把她困起來,就不管她,讓她跟著一路了,隻是要求她不要亂說話。

蘇西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喜歡了添度三年,直到有一天添度說會對她負責,不管這其中的誤會,她就是等到他了。

敏敏的愛是曇花,錯過了盛開的那一刻,一切都歸於孤寂和平凡,但蘇西的愛是向日葵,一直麵對著陽光,總不可能被陽光婉拒。

遲早有一天,太陽會把最耀眼的那一抹光輝投向她的身邊。

而我是路邊不知名的小醜菊,緣起,緣又滅。

我不知道為什麼添度會因為那麼一點點的小事和我鬧不愉快,態度還那樣的堅決,由不得我解釋半點。

那時候,高考將至,我為初升高的事情對添度滿懷歉意,所以盡力的去縮短和添度之間的差距,我省去了大量和添度聯係的時間,轉而埋頭在書山題海中掙紮,添度不會知道,他那麼輕易地說出口的放棄,我需要用多久的時間去化解對他的依賴和思念。

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座大山,重重的壓上來,讓我喘不過氣來。

就在高考前夜,我逃跑了,但不是因為高考。

我的媽媽從外地回來看我,她身後站著身形闊綽的叔叔,指著手裏牽著的小孩子讓我叫妹妹。

我沒有妹妹,我也不會有妹妹,甚至在她拋下爸爸離開的那一刻,我沒有媽媽。

你不會知道,一個16歲的孩子,很無力的跑去找醫師救救自己的爸爸,求他不要急著下死亡通知,“爸爸就是太累了,您再等等好嗎?等等他就有氣息了呢?”

她雙眼猩紅,眼袋凸起,眼淚像瀑布一樣一直往下衝,停不住。

“你也不會知道,一個16歲的孩子,是怎樣張羅著辦完了親生父親的葬禮,等著他火化,捧著他下葬,蓋上黃土,參加白事的人好像看熱鬧一樣在一旁開一些低俗的玩笑,整個世界悲傷的隻有我一個人,我獨自一人,我隻有一個人,一個人啊!”我對媽媽吼道。

我不知道這個女人對我有著幾分的愛,對爸爸有著幾分的愛,還是從一開始,她就想逃離我們。

關於這些我從來不想再去詢問半點,我害怕,更是逃避。

所以那晚,我真的逃了。

添度將手搭在蘇西的肩上,媽媽牽著小孩子的手,青白寧麵色憔悴的告訴我要出家……

我在開往西藏的火車上一遍一遍的回憶,我不想記起,可我好像除了重溫悲傷,什麼事也做不了。

火車顛簸了兩天兩夜,我不知道怎麼走出的車站,車聲在我耳邊轟鳴,我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慢慢看不清人影,最後,連聲音也聽不見了。

我不知道去哪裏,我隻知道最西方離我家最遠。

隱隱約約的,我看見一個阿婆,她觸碰我的頭,用她的手捧著我的手,我覺得好溫暖。

又過了一陣,我再醒來,阿婆端著熱好的鮮羊奶示意我多喝一點。

我餓壞了,兩天兩夜隻有靠睡眠打發饑餓,我能吃下一整隻小羊羔。

開始的那幾夜,我夜夜難眠,既因為高原缺氧讓我頭痛炸裂,也因為一閉上雙眼,那一幕幕就會侵占我的大腦,讓我無心睡眠。

阿婆燒了個小火爐陪著我,一旦我因噩夢或者頭痛驚醒就會趕緊拍拍我的胸脯,喂我吃藥,擦汗。

我漸漸好起來以後,阿婆才開始過問我的身世,我一一說道,毫無隱瞞,阿婆心疼的看著我“好娃子,狗的命,一定活得久,沒事,以後有婆婆在。”

說著,又將我摟得更緊,那是我人生為數不多覺得溫暖的時候,我深深的記得阿婆的體溫,她的味道,她的聲音。

後來,我抱著救援隊員在大雪下掘出的阿婆,她冰冰涼涼的,發不出聲音,沒有味道,不跟我講話。

我知道,我再怎麼哭,也哭不回阿婆。

所以何燦說要帶我離開,我一句反對也沒有,我害怕呆在西藏,西藏全是和阿婆有關的溫暖,西藏也全是和阿婆有關的悲傷。

我戴著阿婆每日拿在手裏的佛珠串子,跟隨何燦,去了上海。

你知道嗎?上海也下雪。

上海一下雪,我的頭痛就會犯得厲害。

後來我發現,隻要喝一點咖啡就會好一點,咖啡越苦,轉移注意力的辦法就會越有效。

所以,我總是在下雪的夜晚,去晚間的咖啡館要一杯美式,然後踏著雪,回去自己住的地方。

我也總是能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那條流浪狗,它好像總是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等著我,它沒有家,就以天地為家,我們都是這世界上孤獨的個體。

我喜歡它,但我沒辦法養著它,所以隻能準時的給它帶些吃的,有時候,它也陪我走一段路,好像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我。

當去到十年後15歲的我經過那條路的時候,那條狗依然搖著尾巴跟著我走了一段路,我覺得這狗八成是喜歡我,真有靈性。

在十年後的上海呆了幾天後,我大概清楚了自己十年後的模樣,也在慢慢適應這裏的生活。

沒錯,以一個15歲孩子的心態去適應。

所以,當我把穿越的主題策劃交去給主編過審的時候,我還稍微提醒了一下她我就是穿越過來的林子又。

奈何主編不信,仍覺得我腦袋還沒有在那次重創中回過神來,硬要給我放假,我能怎麼辦,我想上班啊!

我還沒體驗夠呢!

電視台唉,多酷啊!

我也是很無語,終於知道為什麼那些穿越裏,主人公打死都不說自己是穿越的,免得到時候要跟精神病醫師證明自己不是精神病,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並沒有主動去招惹蘇西,雖然我腦袋裏有好多問題想要去問他們。

但這個蘇西,卻總像是要驗證一些事情一樣,抓著我不放。

蘇西和添度高考後一起學了設計,兩人都成了名氣不小的設計新秀。

但添度相對務實一點,穩打穩紮,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卻鮮少走到公眾麵前。

蘇西呢,大概活潑一點,有機會壯大自己的名聲,就一定會接受各種邀約,圈中所謂的明星設計師。

台裏要出蘇西的生活狀態實錄,溝通了幾個攝影師她都不滿意,指明要我跟拍。

“她大爺,我又不是攝影師,拍什麼拍,不拍!”

阿兵轉過椅子,滑到我跟前,“我們說了呀,可人家大設計師就是指明要你,不然就算違約,她那個律師也真的是厲害,聽說在業界還沒有打輸的官司,能怎麼辦?隻有放你上去了唄!”

“那我又不是攝影師,怎麼去?”

我無奈的攤了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