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我已經命人給壓了下來,所以媒體不會做過多的報道,我猜你們之間怎麼也算得上是舊識,你應該有知情權……”
歐陽瑾風觀察著她的臉色在瞬間轉為蒼白,不禁有些擔憂,“沒事吧月璃?”
她麻木地搖頭,已經忘記了思考,“他才二十四歲……還那麼年輕……怎麼會突然……小小年紀……”
“月璃……”他突然走過去,半蹲在她麵前,雙手捧著她蒼白的臉,嘴唇泛著青紫,瞳孔皆無色彩,像是受到了某種打擊。
“雖然我不欣賞你的難過是因為別人而產生,但希望你能接受這個事實,人死不能複生,誰都無可避免……”
見她目光依舊呆滯,他將她攬進懷中,輕輕拍著她不住抖動著的後背,“月璃,不要嚇我,你讓我開始不安了。”
他是想過隱瞞這個事實,但之前查過季月璃的資料,知道她在美國那邊,曾交下了一些朋友,其中走得近的,就包括肖恩·凱奇,早知道這樣的消息會令她難過,但他也深知隱瞞的下場,會讓她怪自己一輩子,她遲早都會知道的。
這樣想著,抱在她身上的力道更是加大了幾分。
季月璃隻覺身體泛著冷,腦海中一幕幕飄著曾經的片段,每當觸及到死亡這個名詞時,都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多年前,林越被車輪碾在下麵,雙眼空洞,到處都是鮮血淋淋。
他無助地向自己伸著手,顫抖的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無力地閉上,被掩埋在血泊之中。
她愧疚了太多年,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當年的任性,又怎會有這樣的結局?
想著想著,淚水再次流了下來,總是忘不掉,成了夢魘,揪著她的心。
表麵堅強,內心脆弱孤獨,總是想用嘻哈的麵孔來掩飾,卻總不經意地流露出心底的頹廢。
她很害怕,被抱在這具溫暖的懷中,對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氣息,很熟悉,是那種久違了的味道。
歐陽瑾風在她的生命中似乎一直都充當著救生圈的角色,她本能地想要尋求依賴,所以雙臂抱他抱得更用力些,就像個受到驚嚇的孩子。
小心翼翼地將臉埋進他的胸前,有些瑟縮也有些恐懼,卻始終不肯放開。
瑾風不語,卻似給她增加勇氣般緊緊抱著她,這個讓自己愛了這麼久的女人,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事的誤會和錯誤,今生今世,他恐怕都不會再輕易放開她了。
“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直到體內的寒意漸漸消褪,她終於從他的懷中仰起臉,眼角處顯出一絲不明顯的濕氣。
瑾風點頭,隻要是她提的,就算再難,他也要為她辦到。
“我想去趟美國,有些事,需要我親自去辦。”
歐陽瑾風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和林越的祖父見麵。
自己一向不是那種隨傳隨到的人,性子高傲,目空一切,天下之大,任何人都不被他看在眼中,他的世界,自己就是主宰一切的神,這個理念,從未改變過。
可是當林博揚的電話打到他辦公室,誠懇地要求和他見上一麵前,他當然是本能地想拒絕,後來突然想起,林博揚是林越的祖父。
所以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赴了約。
對方將約會的地點選在一家別致的西餐廳裏,林博揚如今已年過七旬,麵上的皺紋向人演示著他的一生。
瑾風雖然高傲,卻不忘基本的禮貌,“林老,您此次約我出來,不知有何賜教?”
“我很榮幸,可以和商界中的傳奇人物如此近距離地接觸,至少我以為,歐陽先生你會拒絕我的邀請……”
“林老,因為我向來討厭虛偽的應酬和無聊的官腔,所以您如果真的有事,不防直說。”歐陽瑾風雖笑容得體,但氣勢卻十分逼人。
對方顯然一怔,隨即讚賞一笑,“好吧,那我就無需再說什麼讚美之詞了,其實這次貿然打擾到歐陽先生,實在是有事相求。”
“您不防直言。”
“聽聞貴公司最近要開疆擴土,已經在政府的允許下,在XX地準備大肆興建高級購物中心,這樣一來,坐落在那附近的聖心孤兒院,自然會被規劃到被拆遷的行列中……”
未等他的話講完,歐陽瑾風已經了然於心,事實上當對方找到自己頭上的時候,他已經料到了所為何事。
“林老!”他恭敬卻又不失傲氣地輕喚對方,“恕我直言,我知道您就是聖心孤兒院的院長,這許多年來,為了那所孤兒院也付出了不少心血,隸屬林家的產業,現在除了那所孤兒院,還有一所中學,您嘔心瀝血了整整大半輩子,將自己畢生的心力都放在了孤兒院和那所中學上,這是十分可敬可佩的。
“但是林老,我也希望您能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在商言商,雖然我欽佩您的氣度,但商場之戰,會傷及一些無辜畢竟是在所難免,更何況我已經和政府方麵談妥,一旦孤兒院那塊地被拆除,政府會給予適當的補償金,至於那些孤兒,也會得到妥善的安排。”
“也就是說……”對方的臉色頓時有些頹然,卻帶著幾分無奈,“孤兒院是拆定了是嗎?”
“我很抱歉!”歐陽瑾風微微頷首,卻並無任何悔意。
林博場也極有風度地點頭,“我想我知道歐陽先生的意思了,今天叨擾到你實在是迫不得已,還請歐陽先生見諒……”
正說著的時候,他西裝口袋裏的皮夾不小心掉了出來,對折的皮夾敞開著掉了下去,發出一個清脆的聲音。
循著皮夾落地的方向,歐陽瑾風竟看到了一塊白色的玉,從皮夾內落出。
林博揚滿臉抱歉地彎腰去撿,可是手還沒碰到那塊玉,卻被歐陽瑾風拾了過去。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竟眼熟得驚人。
林博揚不解,“歐陽先生也喜歡古玩玉器?”
“這塊玉玲瓏,怎麼會在林老的手上?”
對方顯然怔了一下,“這塊玉玲瓏,本就是林家之物啊。”
“可是我以為它應該會在另一個人身上。”歐陽瑾風怎麼會忘記這個東西的存在,當初如果沒有這塊玉,自己和季月璃之間,又何來的風霜雪雨。
看到這塊玉,林博揚的臉色似乎在瞬間變得有些蒼老,“這是我們林家的子孫代代傳給未來妻子的信物。林越,我的嫡傳長孫,當年把這塊玉給了他心愛的女孩,可是後來……”聲音有些沉重,“小越的壽命有限,死於非命,年輕人的世界,我們這些老人家永遠不懂,我兒子媳婦注重門弟之見,容不得那女孩的身世,結果卻鬧出了人命,那個女孩……”
說到這裏,對方陷入回憶之中,“有一天突然跑來對我說,她已經沒有資格再擁有這塊玉了,因為她的心底有了另一個男孩的存在,希望我孫子安心投胎,不要再牽掛於她……”
歐陽瑾風的心起了巨大的變化。
是嗎?是這樣嗎?
當年,季月璃之所以那麼急切地想尋回這塊玉,並非還愛著林越,隻不過是想……把人家的東西還回去,那樣,她才能更加安心地回來愛自己。
傻瓜!季月璃那個傻瓜!
為什麼從來不對他講?
當他在學生會辦公室中用嚴厲的語氣責問她時,她竟一聲不吭,默默承受著自己的怒氣。
想到那時,自己失去理智地冤枉她,苛責她,甚至還那麼不留情麵地當眾訓斥她,這一切的一切,讓他心痛,卻又追悔莫及。
這麼多年來,始終放不下那塊玉的位置竟然會比自己重要,卻不料,早在幾年前,季月璃的心底已經有了自己的存在,是他遲鈍,隻記得她的傻,卻從未了解過她的真。
突然想開了什麼似的,歐陽瑾風綻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林老,很感謝您今天的邀請,如果您執意舍不得,聖心孤兒院那塊地,我可以網開一麵,不再強求占有……”
林博揚愕然,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至少在幾分鍾以前,歐陽瑾風客氣的口吻中所隱含著的那股不容反抗,依舊清晰地存在於腦海之中。
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