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產
夏侯承祖帶著鐵騎在前麵開隊,夏侯崇寧和靈霄坐在後麵的馬車裏。
靈霄的藥性已經完全發作,整個人處於半昏迷狀態,她的眼睛還睜著,但她的瞳孔卻沒有焦距,無論夏侯崇寧怎麼看她,都無法在她的眼裏看到一丁點他的影子。
夏侯崇寧想要晃醒她,但每一次動作都隻能惹她來一陣不受控製的痙攣,除此以外,便再沒有其他。
合歡散的藥性夏侯崇寧曾聽紅蕎細致的講過,通常中毒的人會情欲奮亢,不分對象的貪戀異性的愛撫,直到交合之後毒性散去為止,但若是遇上性子倔強的人,她要抵死不從,又會出現另外一種情況,那便是無論外界怎樣刺激她的身體,除了無傷大雅的動作外,她不會有更多反應。那是由於她在極其強烈的信念支撐下給身體發出了指令,在自己的意識喪失之前命令大腦封鎖住她身體反應的能力。
不過那隻是非常罕見的例子,一則沒有幾個人能抵抗得了合歡散的藥性,二來在性命攸關的時候,也沒有幾個人真能為清白這樣的理由或者為了某個她隻想為之獻身的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然而靈霄,卻是這種罕見例子之一。
夏侯崇寧早知靈霄是個倔強之人,但看著她為了保住清白倔強得不顧自己的性命,夏侯崇寧反而寧願她是個為了活命什麼尊嚴名節都可以放棄的人。
“靈霄……”他喚著她的名字,卻換不來半點反應。
風刮起了疾馳中的馬車的車簾,夏侯崇寧抬起頭,透過車窗看著那皇城高牆離他們越來越遠,思緒也隨之開始飄遠。
經過今天這一幕,夏侯卓然命喪當場,夏侯尚戎收監天牢,就算不被處死也免不了終身囚禁,再難有翻身的機會,他就成了夏侯應天的兒子中唯一一個可以繼承皇位的皇子,那個位置無疑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早晚都會是他的。
多年苦心經營的心血,一朝得償所願,夏侯崇寧的心裏本該雀躍得無法形容,但眼看靈霄差點被夏侯尚戎那個畜牲淩辱,現在還處於生死邊緣,他原本該被喜悅覆蓋的心就隻是冷卻了再冷卻。
夏侯崇寧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足以殺死人的陰霾,自從夏侯卓然成親的事情定下來之後,他隻顧著靜觀其變,掩人耳目,竟把柔妃和她要對付靈霄這些事忘得一幹二淨。
若是之前他還想借著什麼借口留下柔妃的一條命,那麼到了今時今日,他斷然不會再有這樣仁慈的想法。他要讓柔妃經曆比靈霄痛苦千萬倍的折磨後,無比淒慘的死去。
夏侯崇寧也自責不已,倘若不是他將柔妃忘得太過徹底,隻要還記得分毫,就不會讓靈霄隨他一起進宮,更不會讓她遭受這般罪孽。
心裏全是對靈霄的心疼,夏侯崇寧用力的抱緊了她,和剛才在皇宮裏那個連路都走不穩的他是截然不同的樣子。
“靈霄,你不能有事。”一路上,夏侯崇寧一直在不斷的重複這一句話,什麼皇位、天下全被他拋在了腦後。
快馬加鞭的趕回寧王府,夏侯崇寧顧不上招呼夏侯承祖,抱著靈霄徑直往南苑狂奔而去。
夏侯承祖知道合歡散惟有情愛之法可解,一個人麵容淡定但心裏卻滋味複雜的坐在前廳等夏侯崇寧去救靈霄。
夏侯崇寧把靈霄帶回南苑,輕柔的把她放下。他動手解開了她身上的袍子,這時候他才發現在袍子的掩蓋下的靈霄早是衣不避體的樣子,她白嫩細滑的肌膚就這樣裸露在外麵,由於合歡散的作用,上麵起了些紅疹子,顆顆粒粒的,沁血般的紅。
夏侯崇寧心裏除了無法遏製的惱怒之外,多添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悲慟,他輕拂著靈霄的臉龐,發現她的臉上帶著已經幹涸的淚痕,他更湊近了一些,這才看到靈霄的臉上還有幾不可見的淡淡指印。
靈霄被人打過?
這個認知在夏侯崇寧的腦海中形成以後,憤怒和自責排山倒海的襲來,一滴冰冰涼涼的東西就這樣滴到了靈霄的臉上,接下來是第二粒,第三粒,直到夏侯崇寧意識到現在不是難過悔恨的時候,他若再不抓緊時間靈霄就會毒發而亡,才溫柔到極致的把靈霄的衣服全部脫掉,自己也一絲不掛的在她身旁躺下,對著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話聽進去的靈霄說:“我會輕一點,盡量不傷到我們的孩子。”
靈霄的心早已經麻木,夏侯崇寧的話她自然是聽不到的。
隻是,當夏侯崇寧的親吻落在她的嘴角的時候,她一直緊握著的手突然動了一下,然後怔愣了片刻,之後便攀在了夏侯崇寧的腰際。
接下來,靈霄整個人隻剩下了被藥物控製後的生理反應,這一次,她比任何一次與夏侯崇寧歡愛的時候都要表現得激蕩狂野,夏侯崇寧的後背被她抓出了幾道深深的指甲印,她還在他的頸窩處狠狠的咬了一口。
靈霄不光是被動承受的,她還會主動的索取,不斷要求得到更多。
夏侯崇寧知道靈霄中毒太深,必須要用盡全力才能讓她體內的合歡散都隨著汗水流出來,他不敢有所保留,和靈霄一樣為達到巔峰全力以赴,但在夏侯崇寧的眼眸中,卻沒有半點情欲的影子,有的隻是溫情和擔憂。
靈霄肚子裏還不足三個月的胎兒恐怕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夏侯崇寧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一隻手扣著靈霄的頭,一隻手始終覆在她的肚皮上。整個歡愛的過程中,夏侯崇寧的眼眶從頭到尾都是濕潤的。
他們幾近瘋狂的律動著,直到靈霄身上的藥疹子消退了以後,夏侯崇寧才替她蓋好被子。
靈霄在做到一半的時候就把雙眼閉上了,夏侯崇寧知道她已經清醒了,以為她是累了想要睡覺,也沒有招呼清藍和春曉進來伺候她,隻把被子又拉了拉一直蓋到她脖子的位置,就轉身出去了。
夏侯承祖還在前廳等著確認他和靈霄有沒有什麼大礙好回去給夏侯應天複命,他不能讓他等得太久。
走出房間,拉上門,夏侯崇寧離開了南苑。
他不知道,在他離開以後,他以為已經睡著的靈霄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神空洞的盯著床頂;他也不知道,在不久之後,那個曾經被他小心嗬護過的孩子,就這麼夭折了。
靈霄的孩子沒了。當她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汩汩的流出的時候,她便意識到了這件事情,隻是把手伸到被子下麵,摸了一下,再拿出來,看到滿手鮮血的時候,靈霄好像並沒有太過悲慟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當它真的發生了,她心裏的想法不是傷心反而是她終於不用再擔心了這樣。
靈霄沒有叫清藍和春曉,自己起來用已經涼掉的水擦洗了滿腿的血。做這些事的時候她的表情很淡然,因為她已經沒有力氣再給自己麵如死灰的臉上加上些其它什麼難過怨恨之類的神色。
洗完之後,靈霄找了些幹淨的衣褲穿上,又把染了鮮血的單子扯了下來,工整地疊好,小心的放進了衣櫃最裏麵的角落。然後她重新鋪了床,再然後,她躺了上去,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夏侯崇寧見完夏侯承祖,馬上就返回了南苑。
靈霄還在睡著,夏侯崇寧執起了她的手,放在臉上輕輕婆娑。
不一會兒,靈霄醒了,淡淡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放進被子裏,無波無緒的叫了一聲,“王爺。”自此以後,靈霄再也沒有在夏侯崇寧麵前用過你我這樣的稱呼。
夏侯崇寧手裏空落落的,心裏好像也缺了一塊,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但靈霄的麵容上是她一直慣有的淡然,他看不出任何不妥,於是寬慰自己他隻是多心了。
俯身在靈霄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以此來驅散心底那種隱隱的不安,夏侯崇寧關切的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靈霄淡淡的答話:“靈霄沒事,王爺不用擔心。”
“那就好。”夏侯崇寧放心了不少,緊鎖的眉宇終於舒展開來。
靈霄看不到夏侯崇寧的臉色變化,他現在的一舉一動看在她眼裏都沒有任何差別。在她的心中,夏侯崇寧這個名字隻是一個等同於算計的名詞,他和她之間始於算計,最後也將止於算計。而夏侯崇寧這個人,在他的目的達到以後,就將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靈霄輕輕淺淺的問他,“事情可有成功?”
夏侯崇寧點了點頭,然後說:“這都是你的功勞。”
靈霄扯動了一下嘴角,為的是夏侯崇寧終於如願以償,也為她終於可以在他如願以償以後重提之前讓他休了她的要求。
她要離他遠遠的,唯有離開,才能讓她把這些愛恨情仇全部忘記,才能讓她不在每一個想起那個還不曾真正來過就已經離開的孩子的時刻,萌生想要找些人給她的孩子陪葬的想法。
靈霄的手在被子底下死命的握緊,臉上卻依舊是淡淡的笑意,“王爺言重了,這是靈霄該盡的本分。”
夏侯崇寧突然對靈霄的言辭感到無言以對,正在想著他接下去該說些什麼的時候,靈霄又說話了,“王爺,靈霄還想再睡一陣。”
夏侯崇寧馬上說:“好,我在這裏陪你,你安心睡吧。”
靈霄搖了搖頭,“雖說大局已定,但王爺還是不能太過大意,還有好些善後的事等著王爺去辦,王爺就不要在靈霄這裏浪費時間了,反正有清藍春曉照顧著,靈霄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