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親
有道是:娶妻娶賢。尋常百姓人家娶個媳婦兒尚且有這樣的講究,更不要提他堂堂一個寧王了。
所以夏侯崇寧然一聽說皇上給他找了個瘸腿的王妃,當場就不樂意了。他把冬竹雙手捧著的燕靈霄卷起來的畫像連同皇上的聖旨一起扔在地上,不屑一顧的說:“本王乃王公貴族,怎可配個殘廢女人,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前來送聖旨的公公還在一旁等著夏侯崇寧給個態度好回去給皇上回話,見到他這種大逆不道的做法,驚得雙腿“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猛地對著聖旨磕頭,口裏直呼,“皇上恕罪,王爺息怒。”
夏侯崇寧旋身坐進暗紅色的雕花木椅裏,一拂衣袖,滿臉被人打了無數巴掌的憤怒表情,“本王息不了怒,你回去告訴父皇,本王隻娶正常的女人。”
額頭一直貼在地上的公公渾身冷汗,雙手隱隱顫抖,王爺這話的意思,是要抗旨不遵啊,這可是要殺頭的。
夏侯崇寧卻對這其中的可怕後果似乎絲毫不感懼怕,隻打定主意不娶燕靈霄,同時一門心思宣泄心中的不滿和昭告他的娶妻標準。
正常還不是他的最低限度,夏侯崇寧又著重強調的補充了一句,“長得漂亮的正常女人。”
他平日裏獵豔的起碼標準都是如此,更何況是娶妻。偏偏他那皇帝親爹竟給他找了個連站立和行走都成問題的媳婦兒,他怎麼可能乖乖答應。
心裏氣憤難平,夏侯崇寧赫然站起身來,對著燕靈霄的畫像就是哐哐幾腳,看得跪地的太監喲喲的倒吸著氣,活像是踩在他身上一樣。
冬竹也眯縫著眼,好似不敢去看夏侯崇寧的震怒表情。心裏卻在想:“身為王爺,他這樣的行為實在太過……幼稚了。”
至於他隔岸觀火的做法,好像也沒有盡到奴才的本分。
本分?
想到這兩個字,冬竹睜開了眼睛,半蹲在地上,抱著夏侯崇寧的腿,冒死勸誡道:“主子,皇上英明神武,這樣的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雖然燕小姐雙腿殘疾,但奴才相信,她肯定有過人之處,不然皇上也不會封她為正王妃,你再考慮考慮。”
夏侯崇寧雙腿受限,但這也不耽擱他的手上功夫,一巴掌拍在冬竹的腦袋瓜子上,怒罵道:“你這狗奴才。”一會兒皇上英明神武,一會兒燕小姐有過人之處,“你在幫誰說話,別忘了本王才是你的主子。” 他有種被人背棄的感覺。
冬竹任打任罵,還要附和著夏侯崇寧,“奴才當然記得王爺是奴才的主子。”
夏侯崇寧又打了冬竹幾下,大抵是打痛了自己的手,才心有不甘的停了下來。他皺著眉頭吹了吹泛紅的掌心,又噥咕了幾句大概是罵人的話,才解氣了些。
重新坐到椅子裏,他頤指氣使的吩咐揉著腦袋的冬竹,“那你把她的畫像打開來看看。”他倒要仔細瞅瞅燕靈霄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竟然能以殘缺之身賜婚給了他這素來隻愛“美”人的寧王。
冬竹聽了,連忙跪爬著撿起燕靈霄的畫像,拍幹淨上麵的塵土,然後站起身來,躬著腰,在夏侯崇寧手邊的桌上把它展開。
一張不施粉黛的素臉就這樣展現在夏侯崇寧麵前。
夏侯崇寧咦了一聲,很明顯是沒有想到燕靈霄能有如此的美貌。兩眼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臉上,射出獵人看見獵物時才有的那種光彩,雙手還控製不住興奮的摸了一把,夏侯崇寧嘖嘖的讚歎道:“這臉倒是有好幾分靈氣。”
隻是往下看到她坐在輪椅上,他又趕緊收回手,嫌棄的啐了一句,“光是臉長得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個瘸子,啊呸。”
話雖這麼說,夏侯崇寧還是忍不住又看了看燕靈霄的俏臉,一臉笑意,然後再看了看她的瘸腿,滿麵愁容。
如此反反複複了幾次,活似在表演變臉,看得冬竹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一直跪著沒得到命令不敢起來的公公沒聽見夏侯崇寧發火,偷偷抬起頭瞄了一眼他,見他表情奇特,卻又明顯不同於之前的震怒模樣,抓緊機會勸諫:“王爺,燕小姐自幼在尚書大人耳濡目染的熏陶之下長大,知書達理,而且還精通醫術,治愈了柔妃娘娘的鬱結之症,雖然身體有疾,卻也花容月貌,不失為一位秀外慧中的好姑娘,請王爺再多加考慮。”
夏侯崇寧正在試圖從燕靈霄的臉和腿上找出一個他更在乎的重點,努力了幾次未果,正覺得心裏煩躁,又聽見公公那種不陰不陽的調子,更加惱火,沒給他好臉。
“你是怕本王不同意娶她,你回去沒辦法交差吧。”
公公又開始一個勁兒的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抗旨是大罪,如果王爺真的拗著性子不肯娶燕小姐,他的下場絕對隻剩下陪葬,而且還是第一個受死的人。
夏侯崇寧膩了他一口一個該死,不耐煩的掃了他一眼,又繼續看他的畫去了。他看見靈霄有一雙溫潤如玉的巧手,聽說就是這雙手醫好了困擾柔妃娘娘已久的頑疾,而在她出現以前,連太醫都束手無策。
夏侯崇寧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想,“賜婚當真是父皇的意思?”
公公不敢有所隱瞞,“回王爺的話,確實是皇上的意思,不過……”
公公一個轉折,夏侯崇寧便知賜婚這事還有內情。顯然,想要掌控他的婚姻的另有其人,這個人就是柔妃。
明知故問了句,“不過什麼?”
他的聲音聽起來陰寒不已,公公沒有抬頭看他也能猜出夏侯崇寧此刻陰霾的表情,抖抖擻擻的把話說完,“不過卻是由柔妃娘娘提議。”
夏侯卓然的臉色又沉了幾分,語調卻柔和了起來,“那本王要看個仔細了,這可是父皇的寵妃看上的女子。”
說罷,專心看畫去了。
冬竹在一旁靜靜的候著,公公怕忤逆了他也安分的跪著不敢再吱聲。
過了兩盞茶的時間,夏侯崇寧還在看。冬竹覺得看了這麼久他心裏應該有答案了,正想問他意欲為何,卻不想,夏侯崇寧竟然手托腮幫睡著了。
“主子。”冬竹搖了搖他的胳膊,“醒醒。”這種時候他也能睡著真是令人稱奇了。
“呃。”夏侯崇寧被晃醒之後有點雲裏霧裏,迷迷蹬蹬的應了聲,“現在什麼時辰了?”
冬竹見太陽已經照到王府裏第三塊石板上,說:“未時三刻。”
夏侯崇寧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循著冬竹的聲音,抬腳就踹了過去,“混賬奴才,本王什麼時候大白天的睡覺了?”
繼而睜看眼一看,竟然真是青天白日。
麵子上很是掛不住,夏侯崇寧清了清喉嚨,把燕靈霄的畫像扔到跪得雙腿已經發麻的公公身上,直接跳過睡覺這件事,“你去稟告父皇,就說本王答應娶她了。”
他還是有些言浮於表的不情願,但隻要他答應就足夠了。公公歡天喜地的領命,“奴才這就去回稟皇上。”
公公站起身來,背對門口,倒退著走出去。他的老命算是保住了。
走了兩步,夏侯崇寧又喝住了他,“等等。”
公公心裏馬上涼了半截,他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
忐忑不安的站定,夏侯崇寧卻隻是說:“叫畫師重新畫一幅送過來,畫……”他思忖著要怎麼把礙眼的輪椅去掉,“畫她騎馬的樣子。”
這樣看著才能賞心悅目。
公公冰涼的心又回暖了,幸虧隻是這樣。
連忙回宮複命。
大廳裏隻剩下夏侯崇寧和冬竹二人,冬竹給夏侯崇寧斟了杯茶,夏侯崇寧一邊喝著茶一邊透過打開的窗戶欣賞院子裏繁花似錦的桃樹,嘴裏還吟著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冬竹見他興致不錯,巴巴的去拍夏侯崇寧的馬屁,“主子把王妃比作人麵了?”
結果拍到了馬蹄子上。
夏侯崇寧把茶杯重重的磕在桌子上,不悅的糾正,“什麼王妃?本王隻是念她可憐才勉強收了她,以免她終生嫁不出去。”就憑她那兩條腿,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人麵扯上半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