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
人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動物,他用自己的生命去愛她,得到的卻是她的背叛。他的愛牽累了他的族人,陸地上最偉大的幻狼族因為他不顧族類反對的越族之戀而遭到了滅族之災,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
永生永世他不再為人!
再一聲充滿痛楚的厲嗥,帶著可以將自己撕裂的絕望與恨意,紫狼張開鋒利的尖牙,一口咬向那俏臉突現恐懼的女人喉管。
“不———”不敢置信的尖叫刺進靜謐的夜空。
猩紅的血染紅了它冷酷的眼,它抬頭回望照耀大地的月亮。
燕九隨著它的目光看到,原本靜靜躺在祭台上的大弓不知於何時漂浮在了空中,弓弦對著圓月張開,血液從少女被咬開的喉嚨處飆出,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著凝聚成束飛向鐵弓,最終竟形成一支血箭架於其上,弦放,血箭脫弦而出直射向明朗的皓月。瞬間,月亮變成了血色的猩紅,將萬物籠罩,那是生命的顏色,卻沒有生命的氣息。
碧魄祭心殤,一箭斷腸……她腦海中突然浮起這麼一句話,心中赫然開悟。碧為血,魄為月,原來如此!
下一刻,紫狼已一聲長嚎,如電般消失在山巔之上,而她亦被這一聲淒厲的長嘯震散了幻象,眼前再次出現陰極皇朝內亂的場麵。
曼珠以及七殿一部首座似乎忌憚著什麼,束手縛腳,一時之間竟然無法脫出紫衣人的包圍。而祭台上,紫合部的首座也加入了圍攻陰九幽的陣營,他們似乎在有意拖延時間,並不與之硬碰,陰九幽處處受牽製,武功再強,麵對這樣的情況也無能為力。時間稍長,腹部滲血,漸漸便開始有些不支。倒是雲輕嫣,如同燕九一樣,靜靜地站在外圍觀戰,臉上冷漠依然,但若是細心點,卻能發現那層冷漠已無法掩蓋其下洶湧的情緒波動。
看見她,燕九隻覺心中生起一股強烈的憤怒和厭惡,手腕一翻,寒月弓舉至胸前。
那個人,除了她,誰也不能傷他!她臉上露出溫婉的笑,手指在寒月弓耳一撚,“刷”地抽出一根細如牛毛,長八尺有餘的黑色長絲,隨手一抖架於弓弦之上,那黑絲立即直立如箭。世人隻見寒月有弓無箭,卻不知寒月弓的八支箭就在弓身之中,而最後一支,卻在人身。
拉弓,張弦,箭脫弦而出,月光雖明,卻照不出那箭的去向。正是因為如此,當初陰九幽才會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中了燕九的偷襲。而如今,燕九蓄意要殺一個人,又怎能不得手?
因此,當黑箭穿透雲輕嫣的心髒,再呼嘯而回的時候,原來戰況激烈的場麵似乎有一瞬間的凝滯。雲輕嫣轉過頭看了眼燕九,而後身體突然後仰就這樣翩然傾落於地,月光下紅色嫁衣飛揚,如同旋舞的蝴蝶一般。那一眼,不是仇恨,也沒有意外,隻是淡淡的微笑,更像是得到解脫的謝意。
燕九不為所動地看著她,唇角含笑,目光冷冷,然後再次舉起寒月弓。
碧魄祭心殤!他一再要她練成第九式,原本是想讓她以他之血為箭,再現碧魄吧。如果之前不懂,在見過那幻象之後,她也該明白了。
既然是他想要的,她便助他又有何妨。
心念一起,她挾帶著憤怒與心傷的真氣立即灌入寒月弓之中,而後寒月弓倏然脫手而出,仿佛有自己靈識一般飛向半空,凝定。
一股強大的殺意瞬間籠罩了大半個廣場。原本有幾個正撲向她的紫衣人,見狀身形頓時一滯,下一刻已如同那些圍住曼珠他們的人一樣倉惶後退。祭台上的五人見狀,似乎也感到了某種威脅,立時改守為攻,企圖抓緊時間在燕九表明意圖前拿下陰九幽。
自從六歲那年被寒月弓選為主人起,燕九就隱隱約約知道它是有靈性的東西,隻是十多年來她並沒有真正的機會見識到它靈性的一麵。此時鐵弓掙脫她的手飛出,她原該大吃一驚,然而心情卻出乎意外的平靜,隻因鐵弓雖離手,但是她卻能感到自己與它之間的聯係並沒有中斷,甚至於,她還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悲傷及憤恨情緒正由弓那邊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腦海中不由浮現紫發男人蒼禦凝聚月之精魄為弓的畫麵。
寒月弓所蘊含的強大的力量以及激烈情緒,都是幻狼王殘留下來的吧。那一瞬間,她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兩次三番看到奇怪的幻象了。
寒月弓就像一個介質,將她和它本來的主人過往聯係起來,幻帝宮是蒼禦被背叛的地方,碧魄天則是他親自殺死自己摯愛的人的所在,因此寒月弓一來到這兩處地方,便被喚醒了沉睡的記憶,連帶地將她也帶回了那古遠的殘像之中。
心中明白的瞬間,燕九仿佛著魔一般,不自覺升起狂暴的嗜血欲念。她心思不過隻是這麼一動,立即感覺到寒月弓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如同水蛭般附向已倒在地上卻還沒死去的雲輕嫣細如針尖的傷口之上。
或許無論是她,還是寒月弓,都無法饒恕雲輕嫣的那一刀吧。唯一不同的是,她是為了陰九幽,而寒月弓是為了它那遠逝的主人。
詭異的一幕出現在眾人眼前,讓他們不自覺停止了相互殘殺。
原本安靜等死的雲輕嫣突然尖叫起來,聲音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和驚慌。當然,任誰看到自己的血如同水柱般離體而出,像是有自我意識般飛向空中,卻無力阻止,就算是將死之人,隻怕也會害怕得精神過來吧。
所有人都呆住了,眼睜睜地看著雲輕嫣的血聚積在那巨大的鐵弓之上,然後凝成一支血箭。
“陰九幽,這便是碧魄成煙。你可瞧仔細了!”目光如冰般掃過一手按著腹部,似乎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般無力靠在蟠龍石柱上的紅衣男人,看到他麵如死灰,眼中射出絕望的神色。燕九不由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疼痛,緩緩道。語罷,抽出腰中之簫,背對著眾人坐在山崖邊上,嗚咽低回地吹奏起來。他是如此的在意那個女人!以那個女人之血祭月比以他之血更讓他痛苦吧,可是那又與她何幹?她要的隻是保他平安。
簫聲響起的那一刻,寒月弓發,一支血箭劃破深藍的蒼穹,射向那輪在此處照耀了千萬年的皓月。
然後,血色如同煙花般綻放,將原本的清輝吞噬,大地頓時籠罩在一片黏膩的猩紅色中。
就在其他人被這一突變驚得還沒回過神的時候,陰九幽突然伸手拔出深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運指如飛點了周邊數處大穴,止住了噴湧而出的鮮血。修長的手從傷口處擦過,蹭了滿掌猩紅,再輕輕抹過低垂的眼皮。再抬眼,雙眸中的痛楚和絕望已逝,代之以無比的冷酷與狠戾。
“殺!”他薄而蒼白的唇無情地迸出這麼一個字,然後身軀一挺,堅毅地站直了身,仿似並沒有受到重創一般。
他話音一落,隻見原本處於挨打局麵的曼珠他們頓時褪下身上的溫和羊皮,如同惡狼般撲向人數遠遠勝過他們的紫衣人,同時,山下隱隱約約也傳來廝殺之聲。
“不可能……不可能……”紫合部首座臉色微變,踉蹌退後一步,喃喃自語,原本精明的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其他人哪有心思去理會他的異常,一改之前拖延的車輪戰術,出招淩厲狠辣,皆因都察覺到形勢不對,不約而同地打算在曼珠他們到來之前將陰九幽擊斃,否則隻怕他們策劃了許久之事會功虧一簣。
麵對四大高手的聯攻,陰九幽絲毫不懼,一雙肉掌展開,煞氣如同那血色一般籠罩了整個空間,將恐懼帶進對手的心中,哪裏還有開始的狼狽。
“回眸三千殺,折翼半生空。”幽噎的簫聲,慘烈的廝殺聲中,他如同修羅般低吟,同時手腕反轉,兩指疾如電閃般夾住了奈何部趙無百削向他腰身的雙刃刀,趙無百身軀雖然肥大,反應卻迅捷,見狀急忙運勁一絞,想要順勢削去陰九幽的兩指。不想那兩指竟堅硬如鐵鉗一般緊緊地夾著刀脊,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紋絲不動。
高手過招,豈容間發,隻是這麼一滯的工夫,陰九幽已一腳踢飛了宋帝王的峨嵋刺,身體後翻避開曆南的軟劍和六城王的拂塵,同時並指成刀插穿了趙無百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