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後退時又被某物絆了一跤,人失重心,急向後倒。

將要摔落一刻又忽覺有什麼擋在了自己麵前,她沒被壓,但清楚可聞傳來一聲重物砸中血肉之軀的悶響。

“馬含光!”

對方撐著身體,就倒在她身上,替她擋下了一昔坍陷的房頂。

她摸他肩身,不知狀況如何而方寸盡失。

馬含光低喃:“師姐,我沒事……”伍雀磬險些嗆出一句哭腔。

她事後被他帶回家,裹著濕衣,抱膝坐在床角,手邊擺著馬含光的幹衣,半晌不動。

“我明日會去向師父回明,換個別的居處,就隻煩攪你這一夜。”她道。

馬含光遠遠站於屋中另一角,問:“這麼急躲我,是怕我殺了你?”

伍雀磬打了個顫,垂首,“不是。”

“你留下,我去將你茅舍重砌,砌好前我住你那。”

“不用。”她抬頭,眼神空蕩蕩,焦距渙散。

馬含光走近她麵前,“為何不?”

她感覺他是半跪在床側,仍留著距離,聲音卻由低處傳來。

“你不必對我這麼好。”伍雀磬答,“這回是屋塌,下回若是山崩呢,你也為我擋?”

他點頭,“我會替你擋。”

伍雀磬眼中有霧蒙蒙的一層,說不出太深的感觸,就是胸堵。房中半昏的燭光叫目中那層霧氣有了瑩潤的光澤,平日全灰的雙瞳反倒萌生異彩。

“我會照顧你,”馬含光補充,“無論何事。”

伍雀磬“嗬”了聲,“說什麼照顧,照顧我穿衣吃飯,還是修房補瓦?憑什麼,你是我的誰?”

他道:“你我份屬同門,有一世師門之誼,這些不算什麼。”

伍雀磬卻搖頭,“你是掌門愛徒,我卻是無名小卒,即便你眼下小受挫折,來日證明那殺人之過非你之失,掌門念著你,自然會傳令將你召回。可我呢……”她說了這句,揚眸似能視物般望住他的眼,“我一世都會索居於此,你可能陪我一世?”

少年唇心微動。

伍雀磬道:“你不是狹隘記仇之人,我知道。殺害同門一事必定另有隱情,我也相信……我不與你深交,不是忌憚你殺人之罪,是恐防自己習慣於此,深陷於此……我怕自己離不開你,你懂不懂?”

馬含光視界微有混沌,見伍雀磬眼中薄薄水色,他伸手,問:“師姐,你還記得我麼?”

伍雀磬點頭。

“縱然所有人都怨責我,師姐也一如既往相信我?”

她仍舊點頭。

“那麼若有一日罪過猶甚今日,當我受千夫所指,世人憎我棄我,甚欲殺我而後快,師姐可會後悔今日這般盲目信任?”

伍雀磬尤為堅定,“我認得你,自小就認得。我眼雖盲,但我並不懷疑自己曾相信的,我知你比任何人都好。”

同一時,有微涼的手指覆在她手背,“於我心中,師姐亦是如此。”

伍雀磬怔忡,“我不明白,你是掌門弟子,你那麼優秀……”

他插入她的話,“我之所以努力爭先,不為其他,是為師姐當年一番期許。”

伍雀磬終於反應過來,想想自己這許多年望著對方高不可攀的心酸,又忽然弄懂這一切造就的起因源於自己那時一句無心戲言,霎時不知該哭該笑。

馬含光見她不語,將床上衣物更往她手邊推了推,“師姐早些歇下,我去柴房。”

“那屋子漏雨。”

馬含光回頭,伍雀磬手伸長勾著他衣角,“我不睏,想找人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