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為何父皇要抓我哥!”十三歲的子建扯住她的衣袖不停的追問。
“太子妃竟說我哥意圖謀反,這怎麼可能!雖然我還小,但也知哥這幾年一直避世,從不過問朝中之事,即便西內的人逼得緊了,也隻是逃到母妃那裏避避風頭,我哥一向潔身自愛,與嫂嫂神仙美眷,怎會參與謀反?”要說哥有謀反之心,他半點不信。“嫂嫂快與父皇解釋解釋,太子妃他們竟然要拿我哥定罪!”
“我……”她一嘴苦水,聲音哽咽,語不成調。
“嫂嫂,你說句話啊!你與我哥親密無間,他若真的謀反怎會瞞得過你?這謀反的罪要是坐實了,父皇會殺了我哥的。”子建急切拉著她的衣袖往外拖,“我們這就去找父皇……不……先去找太子妃!”
“我……我不能去……”她別開眼。
“為何!”子建愣了一會兒,摔開她的手,看著她的肚子複又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嫂嫂若是見到我哥那般模樣定會傷了胎兒。嫂嫂放心,我拚了性命也不會讓他們再如此傷害我哥。”
“傷害?”她怔了怔,對子建眼底難掩的怨意無法理解。眼見他走出去,急忙撩起裙擺奔近:“他們對元超怎麼了?”
“嫂嫂請小心保重身子,一切就交給我吧!”子建拍著自己小小的胸脯,大聲保證。
“子建,你說實話,你哥怎麼了?”她緊緊抓住子建的肩膀,臉上血色盡失,迷茫又不知所措,“告訴我,他怎麼了?”
子建躊躇半晌,最後一咬牙:“自從王府內收出了楚王黨的名冊,太子妃、燕王、越王再加上沈大人都一口咬定我哥謀反,他們布局精心,加上證據確鑿,我哥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父皇還未下旨,太子妃那惡婦就把他下了獄……”他說著說著,紅了眼眶,“我哥縱然一身膽氣,也經不住那惡婦百般酷刑折磨。”
“可他是聖上的血脈,是貴妃的兒子,堂堂一個楚王,他們怎麼能,怎麼能不經三司會審就妄動私刑!”不,不可能,一定是哪裏弄錯了,她要的不是這樣!
那一晚,他的書房中隻她一人。她的手輕輕觸著懷裏的名冊。
她猶豫著。
偌大書房中除了她,再無別人。這是最佳的時機,錯過了再沒有機會。
在皇宮裏長大,她太明白那皇位的背後,是怎樣一座陰暗的墳墓。為了利,那些人在宦海中沉沉浮浮,如此的艱辛,她怎舍得他也去沾染一身塵埃?她更不想讓他也踏上那一途。她不是個有渴望的人,她的心很小,她隻求他能與她一起平淡地度日。
男耕女織,遊曆一方。多美好的畫麵啊!
越王的話讓她心裏住進了一個魔。
這一刻,爹爹的性命和他們的未來都握在她手中。
她可以提前終結所有。
於是,她開啟了自己的心門,把那個魔放了出來——
之後的一切象是做夢,象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
神情激動的子建,妖媚狠毒的太子妃,晃晃蕩蕩的畫麵不曾清晰過,吵吵嚷嚷的聲音不曾止息過。
“妖婦!”耳邊聽到子建傾盡全力地吼出:“萬一我哥有個好歹,我要你姚氏全族殉葬!”
沈妙蓮無神的杏眼盯著一個方向,終於凝住了焦距,恐慌地睜大。
她看見了他。
那是一副支離破碎的胸膛。那麼多的傷,有些傷口她能認出刑具的樣子,而有些她認不出來。
掩著唇努力地換息了幾次,沈妙蓮才緩緩地跨出腳,步子不穩地走至他的麵前,在他身邊跪下。
“元超,怎會……”怎會變成這樣?她抖著聲音拿出手絹小心地拭去他嘴角的血絲,沾血的手絹在她的掌心變得比冰還冷。
“原來楚王妃也來了。楚王啊,這婦道人家,還是懷了孕的婦道人家,見不得血腥的。我看楚王還是盡快說出同謀吧。父皇有九個兒子,唉,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可是這上麵的位置就隻有一個啊,這裏麵你爭我奪,讓我們太子殿下很傷腦筋呢。”原來太子妃想借楚王再拖幾人下水,好為太子順利登基鋪平道路。
“不——”臉上頓時血色盡失。
太子妃的話像把冷刀狠狠地刺進她的心房。她愣了半晌,無法想象自己都做了什麼。這皇宮隻要一子錯滿盤皆輸啊,哪裏會像她想的那麼簡單。
吞咽下喉間翻湧的血腥味,都是因為她,是她造下的孽!
沈妙蓮不敢置信地搖著頭,是她錯了。
她的佛,讓他甘於平淡。可惜,在天家,豈能有斷了翅的鷹?雄鷹斷了翅,不能搏擊長空,隻能任人宰割,誰會把蒼鷹當雀兒圈養?
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原來,她修的佛,是魔。
他逢的魔,是她。
失去了他,她要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