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泣血佛珠
“主子?”葉問看著元超鐵青的麵色,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見他不理不睬,仿佛沒聽到一般,直盯著方才人消失的地方恍恍出神,不由心中一歎。人都走了,還看什麼?既然舍不得,方才幹嘛說得那麼殘忍。
元超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那上麵還殘留著她的眼淚,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哭。以前隻要她一哭,他就什麼都能答應她。剛才看著她那般模樣,他忍不住就想象以前一樣動手替她抹去眼淚,但神智又在碰至她冰冷的臉頰時清醒過來。
他為何要這麼做?
他為何要覺得心疼?
她與他在感情上明明已經毫無瓜葛,他已經不再愛她了,他們早已是陌路之人,甚至她還嫁了別人。如此寡廉鮮恥,如此惡毒婦人,如今她休想他會再為她牽動心緒。
那年,他與阿九狼狽不已的逃出兆京,當她的婚訊和娘親的死訊一起傳來時,那一刻,他恨不得老天立刻劈死他!
自己的心,硬生生地給她撕裂後,北地陰冷潮濕,他嚴重的傷勢更加雪上加霜,自此便一病不起,每每噩夢她的樣貌便驟然從自己的夢裏消失了。
十三歲的阿九流著淚,跪在床前哀求他吃一口湯藥,剛喂進嘴裏,隻覺得苦如蛇膽,根本無法下咽,不由自主地盡數吐出。
阿九噙滿淚水,忍不住抱著他失聲痛哭:“哥,娘死了,你也要忍心離我而去?我求求你!吃一點吧!”
他一點點咽下苦澀的湯水、藥膳,合著自己更苦的心。
那滋味實在太難受了!
她應該是他除而後快的仇人,可為何在看見她這模樣時他仍會產生出那些不該再有的心軟?
他甩著頭拚命重建自己仇恨的心,悻不期然的眼角的餘光卻捕捉到她離去時遺落在那裏的佛珠。
他想起,她方才舉著那串佛珠來為沈老賊求情,被他一怒揮出去,她走的失魂落魄,根本忘了它。
他走過去眯眼細,他知道她向來喜佛,多年來一直不變。
伸手撿起地上的佛珠,看著很是眼熟。
他記得這佛珠是前朝皇帝愛妻的心愛之物,聽說有祥瑞護身,戴在身上能避陰邪、消病災,萬兩黃金也買不到。當年他為討她歡心,費盡口舌才從的母妃那裏討來。
這些年,她一直,帶在身邊?
元超微怒地攏著雙眉,她既然那樣對他,何必將這串對她早已無意義的爛珠子帶在身邊?
她想紀念他當年的愚蠢嗎?
還是,又是故意的?
握緊手心。
為了沈老賊她真是無奇不用!
他越想心境越冷,也揮去了先前被她喚起的些許感覺。剛想推動內力碾碎時,摸在手裏的感覺讓他又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怎麼覺得這些珠子的感覺變了?
他記得當年珠串摸起來滑嫩似凍,現在怎麼會覺得斑駁粗糙?
他納悶地拿近眼前想看個仔細。在陽光的照映下,光線穿過了一粒粒遍體通紅的瑪瑙映上他的眼瞼,他撿起其中一顆仔細看,然後他的氣息猛然一窒。
隻見渾圓通透的珠子上刻滿了細細麻麻比螻蟻還小的字。
他硬著嗓一字一字地讀著。
超。
元。
超——超、元、超。
元超!
換成另一顆,還是——
元、超。
再一顆。
一樣。
元超、元超、元超……隻有元超二字。
這兩字密布在整串一共十二顆佛珠上不留一點空隙。他摸著十二粒珠子上輕輕淺淺的刻痕,那些刻痕密密麻麻,字體卻十分清晰,堪稱巧奪天工。
她竟把他的名字刻滿在整串佛珠上?她是怎樣……是怎樣……懷著怎樣的心情刻出來的?
他想不出她在刻字時的表情。
他想不出,所以他在想,一遍遍在腦海中描繪她低眉刻字時的溫柔。
縱使麵色再不動如山,心房也因此微微失了序,多年來刻意建築起來的冷硬心防悄悄塌陷了一角。
這一個個比螻蟻、比米粒還小的字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心頭上,直推他進入另一個痛苦的深淵。
他不願去想她為何要在這裏刻他的名,他的心根本無法讓自己再想著她。
因為隻要想著她,他便會越陷越深,越恨越苦。
受不了那一字字刺眼的佛珠,他緊緊地捏緊,努力地喘息試著讓自己冷靜,但略有嘶啞的聲音還是不小心透出他心裏翻騰的激動。
他轉身問身邊的侍衛:“你說若是一個人犯了不可饒恕的罪,但是又……但又……”他頓住了,說不下去,隻覺心如刀絞,無法成言。
妙蓮,若是這又是你安排的戲碼,那麼,你可以滿意了。夏侯元超仍就會為你心生波瀾。不過,那又怎樣呢?他早已一無所有,這一次,入兆京早做好了一去無回的準備。她還想從他這裏要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