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她熟悉,入心刻骨。
在自己調動流毒,或是呼喚體內天生潛伏的毒蟲的時候,總會有這種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在慢慢燃燒成灰,又像是黏稠的蟲子在緩緩爬動。
這聲音從她那無心的胸膛深處發出,帶著黑暗的回聲。
她運轉真氣,連成虹橋,共同支起這一片真氣護罩之時,根本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境況。她的真氣與封刀會眾人所修煉的氣息,格格不入,與整個人界的正統都決然不容,這點不需別人來告訴,受了那麼多冷眼和鄙夷的自己,難道不清楚麼?
可是尉遲父子一力相邀,要自己參加這莊嚴的祭禮,許下互惠的條件,說得真誠懇切的時候——
決然沒有提過,會出現這種情況。
“所以如今……”早已透析了尉遲父子眼中的意思,尉遲霜華的欲說還休,尉遲天南的暗帶煞氣,秦君凰都看在眼裏,前麵的緣由解釋,一律都可省去,微微動了動唇瓣,傳出一道冷啞得讓人如坐針氈般的心音去,“怪到我的頭上,我不願意。”
尉遲霜華壓了壓劍眉,似在強忍下什麼心緒,簡直似是生吞下一口鮮血般,緩緩轉頭,看向父親,“爹親,的確如此……是你我一力要求秦姑娘參與此事,這般突來變故,也屬驚奇,眾人都不解,不能怪到秦姑娘頭上。”
尉遲天南麵色不動,眉眼棱角有如寒石雕刻,千百年都沒動分毫一般,隻有眼神微微一轉,從眼角處流出目光,看向兒子,“你不是喚她君凰的麼?直呼名字,十分親密。”
尉遲霜華劍眉壓得更低,使得一雙澄澈藍眸,凝出令人戰栗的寒氣來,“爹親,就事論事,有些誤會尚未說清,不要直接拿來傷人。”
“在聖獸祭禮的祭壇之上,公然出口反詰你的父親,”尉遲天南點點頭,似是讚賞般微微抬了抬下巴,話語卻是直戳人心,“你真是好兒子。”
尉遲霜華猛地一捏藏在廣袖中的拳頭,骨節發出咯咯的響聲,隨即鬆開,仿佛無力,“爹親……”
“為何會這樣?”尉遲天南看了一眼猶自散發青煙的主祭香燭,那青煙越看越像廢墟中冒出的殘煙,第一眼看到,就覺得要出事,“我是以為你辦好了那件事,才放心地讓她上來的。”
尉遲天南真氣雄厚,心識傳音也藏得極深,即使在一圈人包圍之下,也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能捕捉到泄露的心音。否則他說出的話,若是被秦君凰聽去了,恐怕會遍體生寒,那向來冷僻孤傲的女子,或許就要爆發那帶著黑暗氣息的暴戾脾氣——
“不然你以為,像她這種血統都有可能不純的修習毒術的下流種,有資格站上這裏麼?說是互作交換,要她為我們修複鎮門之寶……”尉遲天南轉過頭,用足以將人刺穿般的鋒利眸光看向尉遲霜華,仿佛對方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辦砸了事論罪當死的罪人,“你可不要真的把她,當做一回事。”
字字句句落在尉遲霜華天靈之中,傳入心頭,刺進血脈,紮得他全身冰冷刺痛,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臉色微變,眼底翻滾著從未有過的黑暗氣息。
他對狠狠瞪著自己的父親,報以同樣意味不祥的目光,緊抿的唇瓣之中,藏著咬得鐵緊的牙齒。
不許那樣說秦君凰,他隻有這一個想法。
不許那樣中傷那個爽朗不讓男子的少女,隻有她一個人能接近華麗麵具下空虛的自己,她不美,她出身低微,但是她是真實的,她沒有他已看膩了的那些端莊但虛假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