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趙大夫臨走之前,麵上有猶豫,但他想了想,還是留下了一句姓林的人要找她。

蕭穗慢慢看著他離去,臉色蒼白。

夜色正深,婢女進屋來關窗,去看一眼床幔中的蕭穗,見她已經睡過去,便小心翼翼離開。

蕭穗緩緩睜開眼,看著帳中垂下流蘇,在想趙大夫的話。

她和裴元淮的孽緣開始於很多年前,久到連蕭穗都已經隱隱約約快沒了記憶,隻記得她第一次見裴元淮時,他才五歲,在吃柴房裏的樹皮。

先帝隱瞞身份巡遊各州時是為物色美人,裴元淮母親自然是漂亮的,隻不過她久在深閨之中,性子單純拘謹,先帝好女子妖嬈,便沒帶她回京,隻說自己是回京任職,等她發現自己懷有身孕時,孩子已經有三個月。

他母親沒錢撫養他,曾經到蕭穗外公府上做粗使婢女,她外公在揚州是出名的大善人,管家也讓她帶著孩子住進外公府中。

但蕭府不白養人,他母親迫於生活,常鎖住他脖子,關在柴房中,如果不是蕭穗貪玩發現了他,或許接下來很多年他都會是這樣過。

蕭穗生氣把年幼的他抱了出來,想讓外公嚴懲他狠心的母親,他身量不長,不像個五歲孩子,被她帶出柴房時,也隻是咬著手指,呆呆看著她,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出現在他的地盤。

但等蕭穗真見到他哭得不成人樣的母親時,又有些茫然和不解。

她是最受寵的,想要什麼外公都會給,連這對可憐母子的情況,他都讓人去查個清楚。

也是那時候,蕭穗從外公口中知道了裴元淮身份。

蕭穗難以想象這個整天一句話都不說,不哭也不鬧的傻孩子,會是先帝流落民間的皇子,連她比他還要小的外公家表弟都能背熟三字經。

裴元淮是個啞巴,但檢查的大夫又說他沒問題,蕭穗撐頭看著呆呆傻傻的他,總覺得他是自己抱出來的,該多照顧,於是就讓他和他母親一起住到了她院子裏。

他母親命苦,被趕出家中,流落街頭,獨自撫養孩子長大讓她年紀輕輕就患上了各種病,還沒等裴元淮長到六歲,她便撒手人寰。

即使如此,蕭穗也沒在裴元淮的眼中看見一滴淚水,他似乎完全不懂世間的事,分別聚合,在他眼中還不如能吃一頓飽飯重要。

蕭穗隱隱約約察覺到他在某些方麵不正常,但又因為年紀還小,對他更多的是憐惜之意,他母親早逝,他什麼都不懂,若沒有人照看,上大街要飯或許都養活不了自己。

所以長他幾歲的蕭穗便承擔起了照看他的責任。

誰都知道他腦子不好,即便長到了十多歲也才隻能說幾句話,但蕭穗最喜歡他眼睛裏全是自己的樣子,總是笑眯眯逗他,但他每一次都隻會結巴回蕭姐姐不要鬧。

她和他從揚州到京城分別有一年,設計讓他回京再見他時,蕭穗喜不勝收,帶長高的他四處遊玩,等過了許久之後,她才發現他對同行來的其中一個婢女不一樣。

蕭穗想著想著,肺腑中不暢,又咳嗽起來,她拿過帕子捂住唇,婢女連忙進屋子,蕭穗隻道:“出去。”

她這病不算病,隻不過是香與內毒混在一起,便讓自己看起來像病重一樣。

蕭穗手段素來是狠的,無論對誰,否則那時也不會讓人把那個婢女送走,更不會用身子來誘尚十五六歲的裴元淮。

她承認自己喜歡他在她耳邊喊蕭姐姐的聲音,年輕力壯的身體總是格外有力氣。

說到底是小姑娘時被寵壞了,任性不懂事,讓短期的嫉妒占據了腦子,若是現在的她,隻會想盡辦法利用對自己有利的人。

蕭穗手臂搭在額頭上,頭還是疼得厲害,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裴元淮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她麵前裝的,隻願這段時間內不要再見到他。

……

幾場秋雨過後,天越來越冷,街道四周的小商販也漸漸少起來,臨近傍晚時刻,茶樓內的小二聽人吩咐來後門等人。

小二在門口等到天都黑了都沒見人過來,正打算上去跟貴人說一聲時,一輛馬車緩緩駛了過來,圓軸壓著地,兩側紅色流蘇微微搖晃,車輿刻著精致花紋,低調中透出奢華,小二猶豫一下,便待住沒動。

馬夫籲聲停下,坐在馬車前邊問小二幾句話,等知道有人已經在等著,這才跟馬車中人稟報,等到裏麵女子應聲後,下來放下圓木凳。

後門掛著燈籠,一個柔弱女子慢慢推開車門走出來,她咳嗽一聲,手虛扶住馬車邊,杏色繡花鞋踩著四角凳,她細白的手指提著裙擺從馬車上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