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離婚，我們的結局
孩子沒了！
這四個字，就像是四把峰利無比的刀子，深深地刺進了他的胸膛，鑿穿出四個血淋淋的血洞。
“你真殘忍！”咬牙迸出這話的同時，羽睫眨落一串晶瑩的淚。他突然輕笑一聲，眼眸冷了溫度，俊容冷漠無情。胸腔之中難以言說的氣憤，心中無法釋放的怒氣，迅速地膨脹成一張羅天大網，隻想牢牢地網住她，讓她無處可逃。“真可笑是不？你的緩兵之計，我居然傻傻地相信？是啊，我早該想到，心誌堅硬的你怎麼會那麼容易地為我妥協，答應生下孩子？其實你由始至終打的還是這個主意。”鬆懈他的注意力，然後偷偷地將孩子打掉，讓他連阻止的機會也沒有。
他挑眉，似在無言詢問她一句：“對嗎？”
楚恒拚命地搖頭，“我沒有……”如今她在他眼中，竟成了這樣卑劣的女人嗎？
“你沒存要打掉他的心思？”他譏諷一句，眼神說明一切：他不信。
楚恒一窒，竟無法反駁。
即使孩子會流掉是一個意外，可是她能否認自己一開始不是打定那樣的心思才去醫院的？這樣，孩子是不是意外才流掉的有差嗎？換一句話說，如果不是她打定了主意要拿掉小孩，她不會去醫院，那麼這一個意外也許沒有發生的機會！說到底，這個孩子仍是她親手扼殺的！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因她的默認而痛苦地閉眼。
記憶中的夢魘，呼嘯的風，刺耳的笑，窒息的痛，失重的身……
一切一切，像一個永無止盡的漩渦，讓他永遠逃不出恐懼的夢魘。
母親與他同歸於盡的決絕，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嘴角微微一抽，竟然仍是笑了笑。
眼眸再睜開時，滿目悲淒。
“你以為身為孩子的母親就有那個權利決定他的生死嗎？憑什麼？你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他近乎失控地悲吼，那樣的神色讓人刻骨銘心！
此時的楚恒，真有些害怕了。向淩的神色，是她從未見過的狂亂，眼神更是寒星中露著凶光。就像一匹負傷的獸，在麵對傷害自己的人，幾乎要將她拆吃入腹的表情一樣。
然而，更多的是對他的心疼。這一刻，她真的深深體會到，自己究竟傷他有多深了。也從沒有哪一刻，她是如此地痛恨自己。
“是不是每一個當母親都能這麼理直氣壯的自私？當初又有誰問一問孩子，是不是他自己想來到這世上的？”
手，不自覺撫上小腹。隻覺得那裏也像她的心一樣，有種被生生剮著肉的疼。
她死命地用力咬著唇嗚咽著，哭得直抽氣，像是用力地喘息著。
他眸光一閃，目光一瞬落在她的腹間，眼簾低垂。
不一會兒，他猛地抬眸，清冽的雙眸滿是壓抑的痛苦和幽幽的怨。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任何一個動作，甚至沒有一聲抽泣。一滴淚，如晶瑩透明的水晶，迅速地自他的眼眶凝聚、擴散、再滴落，劃過出塵如玉的臉頰，無聲、無息，自尖細的下巴滑落，掉入地上。
下一刻，他迅速地轉身。
“向淩……向淩……”
這一次，無論她再怎麼心碎地哭喊挽留著他，他仍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艱難地捂著肚子，快步追尋著他。
追到樓梯口時，堪堪看到他已然在樓下的背影。
“向淩……”她扶著樓梯扶手就要跟著下樓，他不曾回頭，卻似乎若有所覺地恰此時出聲阻止了她，“別過來，我現在不想再看見你！”
楚恒瞪大了眼，瞬間像個漏氣的氣球，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跪在樓梯口。
從不曾想過，有一天會從向淩口中吐出這樣決然的話。
“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再回頭看我一眼！
回應她的是一記心碎的嗤笑聲，“機會？我給你的……還不夠多嗎？”
“向淩……向淩……”除了不住地呼喚他的名字，她不知還能做些什麼。
心口處一陣陣地揪心的疼，淚水啪啪地往下落，似乎連呼吸也帶著刻骨的疼痛。她的心，惶恐地憂懼著失去，她無法想像自己的生活從此若沒了他，會是如何令人窒息的灰色？
“求你放過我，讓我好好地靜一下！”
她的喉間異常地苦澀，竟然無法再動一下。
“好好照顧自己。”似乎是猶豫了下，最終他還是落下一句叮囑，才快步離去。
楚恒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像是被奪走了呼吸，如此地無力……
顫抖的指尖，緩緩地覆上滿是淚痕的臉，她整個人頹然趴在地上，放聲地痛哭。最後，眼前一黑，整個人暈躺在樓梯口。
燈光不斷地透過車窗打在向淩的頭上，在那頭柔軟的發上打出五光十色又轉瞬變化的光影。
不要命的速度不斷地挑戰著車子的極限，立交橋上一閃而過的黑影，瞬間無蹤。
可是，這不夠！這還遠遠不夠！
腳下的油門踩到盡，他需要更快的速度來麻痺自己的感官，讓那一顆痛不欲生的心徹底地麻掉，再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孩子沒了……孩子沒了……
別說了！別說了！
我不想聽！我一點也不想聽！我聽不見！我聽不到！
哈哈哈……你這小狐狸！你憑什麼得到幸福！你憑什麼？憑什麼你能得到那一切，不！你不配！你不配得到幸福！我決不同意！既然我得不到那一切，我也不會讓你得到！
我們一起同歸於盡吧！哈哈哈……
失聲的尖叫，伴著耳際呼嘯的風，他千鈞一發之際，一手牢牢地抓住了陽台，同時，另一雙有力而溫暖的大手也牢牢地抓住了他。
不想死！他還不想死！他要活下去！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仍在回蕩，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因為他另一隻手還與她連在一起，她比他重得多的身體正在拉著他再往下跳。
帶著強烈的求生渴望，他用力地揮開了懸吊著的那隻手。
然後，他的身子被父親的大手拉上去，而原先扯著他下墜的母親卻如脫線的風箏一般，急速地往下墜落，圓瞪著眼砸落在地上，在地上暈開一大片血窪。
這才是真相！
是他背負了半輩子的秘密，是他親手揮開那一隻枯瘦的手，結束了她的性命！
而如今……
他空洞地笑開了，報應！真是報應！
而他的報應是：孩子沒了！他的女人親手扼殺了他們的孩子！
三天，說長不長，說短，其實卻足以改變許多事物。比如說，一個公司掌權人的更換。又比如說，一段婚姻質的改變。
楚恒不是沒有預計到自己三天無故的缺席所能釀成的後果，隻是，她卻突然間似乎迷失了方向，再找不到當初的執著。不管是關於之前為了自己，想要創造佳績讓父親另眼相看的心情，還是之後純粹不想公司落到楚信的手中，想要為父親與早逝的弟弟守護住公司的心情……她通通再也想不起，也沒了想去爭取的動力。
她靜靜地窩在家裏，守著他們的家，她期盼他會如之前兩次，隻是一時氣頭上，氣消之後就好了，還會一如既往地跟她過下去。
所以，她哪兒也不想去，隻想在家裏靜靜地等他，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
傅筱瑜看著楚恒毫無光彩的雙眸隻能暗暗歎氣，指責倒真說不出半句了。
瞧她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什麼樣了？
若不是她送她回來當天晚上不放心她的身體，想打電話問一下，卻久久無人接聽，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最後到底還是不放心地讓默言載著她走了一趟，都不知事情會變得多糟。
回想那一晚，當時她真忍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到她家時，她家家門大敞，向淩不在，而她則整個人毫無意識地暈倒在樓梯口。
這要是讓肖小之輩盯上了……渾身打了個冷顫，她沒法再往下想。
她不知道向淩到底去哪裏了，而他們又談過了沒有？又或者是正因為談過了，所以不歡而散？
然而，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在他們就要將楚恒送往醫院的時候，向淩的大嫂也趕到了，據說是向淩不放心楚恒的身體狀況，臨時打電話讓她過來照看一下。
這麼說來，他們是談過了，而且向淩反應很大，憤而離去。
那時，傅筱瑜不禁看向雙眸緊閉的楚恒，難受地紅了眼眶，這個傻瓜到底是錯過了怎樣珍貴的東西？那個男人就連最絕望傷心的時候，都放心不下她的身體，根本將她淩於一切之上。真是個徹底的大傻瓜，這樣愛她惜她的男人都不懂珍惜，非把他傷透，弄到如今這般境地了才後悔！
而一同將楚恒送來醫院的莫允柔，又何曾不是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