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流產,殊途而同歸
楚恒木然地坐在候診室,透過玻璃門,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人們。
一記輕聲的嗚咽在耳邊響起,隨之是男子柔聲的安撫。
許是這輕哄般的語調太過溫柔,終於將楚恒的注意力拉回,將目光調到聲側。
坐在她身邊的,是一對小情侶,女孩臉色蒼白地依偎在男友的懷裏,驚恐而無助地抽泣著,泛紅的眼兒像隻無辜的小兔,著實讓人憐愛。
“真的不能生下來嗎?”
“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好你!”男孩的眼中刻過無奈的傷痛,緊緊地抱緊了女孩。
女孩緊緊地攥緊了男孩潔白的襯衣,壓抑地痛哭著。男孩沒哭出聲,隻是將臉埋在女孩的頸後。
楚恒注意到男孩眼中一閃而過的水光,隻是他太過克製地壓抑回去。
不知怎麼的,眼前男孩跟女孩相擁著互相安慰的畫麵就這麼刻進了心頭,直到她迷迷糊糊地聽到自己的名字,這才木然地起身。簽文件,量血壓,一直到進了手術室還是有些茫茫然。
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太過白亮的手術燈照得她都睜不了眼,隻能鴕鳥地閉著眼,假裝自己隻是倦極假寐一下。
很快了,很快就過去了!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隻要再忍一下,一切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了。
許是太過用力地閉著眼,她清楚地感覺到眼皮的抖動,還有溫熱的液體不斷地從眼縫裏冒出來。
真是沒用呢!
她故作輕鬆地在心裏無聲一記自嘲。
直到感覺到一雙手,在扯著她的褲子,驀地睜開了眼。充滿驚惶地瞪大著眼看著眼前幾位醫護人員,雙手還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褲子,不讓她們給扯下。
醫護人員一愣,沒想過會碰上這種情況,不覺有些麵麵相覷。
其中一個小姑娘笑著讓她別這麼緊張,解釋說,隻是術前要幫她衝洗一下而已。
楚恒僵著臉,好半天過去,才強迫自己鬆開手,讓醫護人員繼續手上的動作。
褲子被扒下的那一刻,當自己無所遮閉地敞露在別人眼前,她有一種深深的羞恥感,幾乎本能地想合上腿,拉上褲子。
但她到底還是咬牙忍著這一個過程。
衝洗的過程並不痛,也很快。隻是身體被插入異物的感覺太別扭。即使隻是冰冷的器具,她卻惶惶然有一種背叛了向淩的感覺。
她甩頭命令自己忘掉這種可笑的想法,嘴唇被咬出豔麗的紅印,接過醫護人員重新寄過來的手術單,迅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麻醉師見一切差不多準備就緒,便開始操弄手上的東西,準備為她實施麻醉。
楚恒就盼著他這幾針早點落下來,讓自己失去一切知覺。這樣,心中那股反抗的感覺就不會越來越強烈了。
她重新閉眸,卻在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腿被架起來,並拉到兩邊,要被綁起來時又驚惶地睜開,一抬頭,麻醉師手中高舉的針頭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一瞬間,小情侶悲痛相偎的畫麵閃入腦海裏。
男孩眸中一閃而過的水光,那稚嫩臉上太過深沉的悲痛,讓她想到了那一個許多時候總是一身淡色衣物的男子,那唇邊和熙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般的雅致溫柔。
倏然,他絕望而寂然轉身的背影驀地在腦海中不斷重映,與男孩悲痛的表情相重疊。
她的心突然劇烈地抽痛起來。
她開始反抗,像個瘋子一般地掙脫開醫護人員已為她綁好的左腿,然後倉惶地拉上褲子。慘白著臉,不斷地重複著:“手術我不做了!不做了!”便衝出手術室。
她拚命地跑著,就像後麵有隻怪獸在追捕著她一樣,不斷地快速跑著,直到跑出了醫院門口。這才像個喪屍一般,神情空洞地沿著花圃走著。
然後,她蹲在雪梅樹叢旁邊,不斷地幹嘔著,似要把五髒六腑全吐出來一樣。而事實上,為了今天的手術,她從昨晚九點過後,便不敢進食,連口水也不敢喝,現在隻能吐出些許黃褐色的苦澀液體。
等到她吐到再也吐不出什麼,隻能不斷地重複著幹嘔的動作,她隻覺全身無力,隻能努力支撐著自己往幾步外的長條椅走去。
口腔裏的味道很不好,可她覺得瞬間倦得連起身去買瓶礦泉水也無力,便繼續地閉眸倚著長條椅坐著。
迷糊間,耳際透著她名字的爭吵聲如夢如幻,卻又真實得像是近在眼前。
她掙紮著睜開眼。
雪梅邊那拉扯中的男女卻教她瞪大了眼。
楚信和林洛璃!
兩個本該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卻在她麵前拉扯著,似乎彼此間異常熟稔,而且此番談話極不愉快。
林洛璃挺著五六月大的肚子神情的有些淒楚地看著楚信,離了這麼些距離,楚恒隻能看到她的唇在不斷地翕動著,卻聽不到她在說什麼。末了,她還眼帶乞求地拉住楚信的臂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