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身世,終浮出水麵
桑姨遠遠地看到楚恒的車,早已快步上前迎接。
“小姐,你可算是來了,老爺他迷迷糊糊地……一直叫著你和小少爺的名字呢……”桑姨的眼底充滿擔憂。
“生的什麼病?”
“起初是感冒,老爺說不礙事,不肯讓莫醫生過來看,然後就高燒不斷,我瞅著不能拖,就擅自作主讓莫醫生來了一趟。”是時,她們正一起上樓,邊爬樓梯邊說。“莫醫生來過後,就給老爺開了藥和輸液,現在高燒是退了,人卻還沒清醒,一直囈著夢話呢。”剛爬完樓梯,步上二樓的平台,桑姨驀地想到:“哦,是了,老爺還喊了過世太太的小名兒,還、還有……”桑姨突然頓下,有些猶豫地看了楚恒一眼,似乎有所顧慮。
“還有什麼?”楚恒麵色一凜。
“還叫著信少爺的父親的名字破口大罵!”
楚恒秀眉微挑,倒是有些意外。
看來他跟楚信的父親該是有些恩怨存在的吧?不然這所謂的大伯不會跟他們家這麼多年來斷了聯係。
眼前半闔的門板,楚恒隻伸手輕輕一推,便讓它開敞著。
而在這之後,她曾無數次地想著,如果那天她沒有推開這一扇門,一切是否會不同?她與向淩的曆史是否便不會因此而改寫?
可是,人生從來沒有如果。人生,也從來無法預見,所以,總有一種情懷叫做後悔。
楚恒跨進房裏時,楚成淵正在嘶吼著:“楚成源!楚成源!”沙啞的嗓音已然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沉重得令聞者像是被心頭落下一槌。
桑姨默然退下,留下楚恒怔望著躺上床上的男人。
才多少時日不見,他怎麼會變得這樣蒼老?
花白的發,深刻的皺紋,就像一個垂垂老矣的普通老人正在彌留之際。
楚恒渾身一震,很難再靠近一步。
她無法說服自己,眼前纏綿病榻的人,正是她要強而將女人視為糞土的父親,是她用了半輩子想要去證明自我價值的人。
“爸……”
床上的人,陡然瞪大了雙眼。布滿血絲的眼,伴著眼眶四周的紋路,盯著她看,怔愣了好半晌。末了,化作一聲心碎的呢喃:“菁兒?”
菁兒?把她當成媽媽了嗎?楚恒愣愣地站著。
“菁兒,你來看我了是不是?”
楚恒無法自抑地感到鼻頭一酸,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對媽媽的思念。
楚成淵霍地自床上坐起,動作之大,甩落了原先放在枕邊的本子。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什麼話也別說,我不怪你!”
楚恒看著掉到自己腳邊的泛黃日記本,原想幫父親撿起來,卻在扉角看到了那一個秀氣的落款而驚愕,是媽媽的日記本!
她震驚地抬眼瞥向父親,他臉上心痛不已的表情令她無從多想,趕緊將日記本撿起了就要交到父親手裏。
“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拿走!拿走!不要那樣一遍遍地提醒著我……”他滿臉痛苦地將臉埋入雙掌中。
楚恒一頭霧水,目光在父親和日記本上遊移著。
楚成淵這時似乎才真正意識到楚恒的存在,布滿紅絲的老眼似乎才真正地對焦,混濁的腦似有一刹的清明。他充滿疲憊地看了她一眼,提不起一絲力氣再去奚落她,隻是無力地揮手,“出去……我想睡一下……”
“你真的還好嗎?讓莫叔叔再來看一下吧——”
“出去!”一記大吼幾乎抽幹了他的力氣,讓他無力再睜眼。
楚恒握緊了手裏的日記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退下。
“小姐……”
桑姨端著往日楚恒喜歡的現榨橙汁,有些擔憂地呆立在樓梯口。老爺的一聲大喝,她在樓梯都聽得清楚。
“給我的嗎?”楚恒眉目微動,盯著桑姨手中的鮮橙汁,最終竟牽起唇瓣輕淺一笑。
桑姨有些呐呐地點頭,想說些什麼安慰,臨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適而咽了下去。
楚恒伸手拿過鮮橙汁,往自己出嫁前的閨房走去。
門一關,頓覺一陣強烈的反胃,顧不得多想,隻能隨意放下手裏的橙汁跟日記本,快步撲到浴室裏,不斷地幹嘔著。
近十分鍾之後,她才白著臉從浴室裏走出來。看到幾上的橙汁,遂走過去,拿起來輕喝了幾口,這才感覺舒服了許多。
剛要把方才放得匆忙而攤開的日記本合上,無意間卻瞥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一驚,幾乎是驅於本能的,著魔般地拿起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