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太子的朋友,你倪初雪也能去想?真是好大的一個笑話。
七皇子所說的,也並不是無理啊。認清了所有的本分,也就什麼都不會去想,隻要做一個木偶的宮女,聽命,侍候,幹活。
我是人啊,我怎麼能做木偶呢?還是秦淮的那個我嗎?所有的堅持,有些還在,有些早就消失無蹤了。自在,快樂,離我真是越來越遠。宮裏可以將一個人的本性扼殺得幹幹淨淨。
七皇子是不是要將我變成一個和千千萬萬的宮女一般,隻會低頭聽命的人?那真的是錯了,我倪初雪,再低頭,我也有我低頭的驕傲,可以困住我的身,卻困不住我的心。
做永遠的倪初雪,我不要困在宮女的身份下,沒有了倪初雪。
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怎麼走,都是自己去踏出一步。他別抹殺了我所有的驕傲和自在,這是我快樂的來源。
什麼叫認清本分?本分是什麼?難道我一生下來,就是奴婢,就是宮女嗎?
如果沒有我們宮女的侍候,那他們會怎麼樣呢?吃喝玩樂,好一個紈絝子弟。
如果不是頂著不同的身份,他豈做得來這般高高在上的姿態?
我高傲地仰著頭,我驕傲地看著他,我不屈服地看著他。
看不清楚,我還是要瞪著他看,哪怕他給我一巴掌,我倒也不怕。這就是價值,這就是我。
他要我認清我的身份,我也要他看清,他不能將我倪初雪連靈魂也困在皇宮。
他斜視我一會,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你是什麼態度?這就是你的宮規?”
我輕笑,眼裏流過一些不屑。
他忽然傾身,有力地一手捏住我的下巴,氣息幾乎是吐到我的臉上,溫溫熱熱的,帶著酒的香氣,也帶著他臉上的寒氣。
看不清的幽暗眼神,在我的臉上打轉。
我還是輕笑,我的眼裏,不會寫上連心也屈服,驕傲的倪初雪,跳了出來,從宮女的束縛中,跳了出來。緊咬著牙關,還是看著,一垂眸,都能看清我眼底所有的情緒,我輕輕地勾起唇,若隱若現地笑著。
笑他,笑他的不知所謂。
“這般的驕傲,必將你的翅給折斷。”帶著威脅的話,輕吐在我的耳邊。
我低低地笑著,“翅膀斷了,再重生,怕就怕連飛的勇氣都沒有,就困住了。”
他聽了放開了我。
下巴痛極了,我輕輕地揉著,平靜地說:“七皇子如果沒有什麼吩咐,奴婢就得擦地了。”
他沒有說話,臉色依然是看不清楚,身上的戾氣,卻不濃。
“砰”的一聲,放在轉角一側的劍蘭忽然倒下。
那花盆砸在這大理石上,砰然作響,摔了個粉碎。
也將人的視線吸引過來了,有人驚叫著:“這劍蘭怎麼無緣無故地就摔下來了?”
我冷笑地聽著,也讓七皇子看著吧,所謂的本分,就是如此,任人宰割。
管事的嬤嬤來了,帶著好些人,尖著嗓子叫:“這是誰在這裏做事的?誰負責這些花的?”
何必問?不就是我嗎?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裏,我也不必起來了,就跪著吧!
我聽見自己冷嘲的聲音響起:“是我負責這裏,是我在這裏做事的。”
“又是你,倪初雪,你可是好大的膽子,這些花可是皇上喜歡的,你抱恨在心,竟然砸了。”冷冷的聲音帶著一些得意的笑。
我輕淡地說:“嬤嬤,是花自己掉下來的,我根本就沒有去碰。”
那嬤嬤叫得更大聲:“好你個倪初雪,怎麼這麼跟我說話?什麼態度?不是你,還有誰?竟然還敢頂嘴,反了反了。”
“嬤嬤要怎樣處罰呢?還是,我就必定要受什麼樣的處罰?”我冷冷的聲音響著。
她必然也是不知道我會這樣說的,要是換了一般的宮女,隻會跪在地上哭著抖著求饒。
太多醜惡的臉孔,讓我看不清楚,摔在地上的劍蘭,也沒有人敢動。
“你這不知死活的宮女,竟然摔壞了這劍蘭,還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輕笑,“不就是要我的命嗎?”
一盆花多珍貴?比得上一條人命,花沒有壞,摔壞的隻是花盆而已。
要陷害一個人,要一個人的命如此的簡單,我自問我沒有得罪過她們。
不是她們要為難我,而是有人要這樣做而已。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折磨,所謂的磨難,還真是讓人瞧不起了。
她們也是奴婢,但奴與奴之間,也分著等級,也容不下善良。
“你……”那嬤嬤一時說不出話來。
七皇子從暗處走了出來,冷冷地斥責:“吵什麼?”
那些人一聽,趕緊跪了下去叩拜,沒有想到他在,嚇得聲音都是微抖的。
“啟稟七皇子,是這賤人,摔壞了皇上最喜歡的花。”
我眸子輕笑,我不想去看七皇子臉上如何的“精彩”。
“都滾回去,這花摔了就摔了。”他冷厲的聲音讓人心底發寒。
那些人趕緊跪安,管事嬤嬤看了我一眼,皺著眉頭就走了。
我將花捧起,不過是摔壞了一些枝葉,折了還會再生出來,隻可惜了,上好的花盆。
將花放在園中,明兒個必定會有人看到,再換上花盆。
默不作聲地將地上的泥和碎片都堆到一邊,再擦幹淨。
七皇子煩躁地走來走去,他是否看清了,這就是本分,是她們的本分?
唉,我和他鬥什麼氣呢?有時我真是不了解我自己,明明不想出風頭,明明隻甘於平淡。可是,有時還是控製不住自己,不小心就出頭了。
鋒芒畢露不是一件好事,月亮和太陽,沒有人會說月光太盛,而有人會討厭日頭太烈。
倪初雪,想點開心的事吧,我心裏輕輕地說著。
“回去。”冷若冰霜的聲音在我的背後響起。
七皇子竟然叫我回去,真是不可思議,他不是冷酷無情的嗎?
他對我這般地下令,我要抗拒不成?我站起身,膝蓋都微酸了,幾乎就要忘了如何走路。
自在地,我轉過身子,從他的身邊走過,錯身的瞬間,那冷冷的視線,有些灼熱,帶著淡香的酒味,讓月色變得更朦朧。
正要走出花園,他的聲音又傳來:“倪初雪。”
我停住,轉身看他,淡淡地說:“七皇子還有什麼吩咐?”
“真是傲氣十足。”他淡淡地說著。
我心裏卻想笑,傲氣,他不是要磨掉我所有的傲氣嗎?
我挺直肩頭,走出他的視線裏。
出了玉瓏宮,我雙肩就垮了下來。
我的傲氣,總還是帶著孩子氣,有些好笑,有些心酸。
前路如何,我不想再想,想不清,理還亂。
梨香如何,不想去想,想不到,理更亂。
再回到秋菊院,眾人都差不多要睡著了。
我拿了木盆去洗漱,冰涼的水,拍打著我僵硬的臉,才舒服一些。
擦著臉,就聽見一聲嚶嚶的哭聲從窗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