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梨香叩頭,興奮地說:“是,公公。”
她站起來的時候,從我的手裏,抽出了那帕子。
我失望透了,看著梨香輕盈的腳步,很快就追上皇上了,皇上轉過身,看著她笑,然後,一把就抱起了梨香,走進了最近的一間房。那公公就守在門口。
心在撕裂著,我恨我自己,這般的無能為力。
我終於也知道,梨香最終的目的,各人有各人的路。
我轉過身子,看到林靜如,一張臉上掛上了笑,冷冷然然的,似在看好戲一般。
我對她討厭至極,我知道,她是來幹什麼的,梨香的那句話———然後、然後聰明些。我知道,要我給她善後。
林靜如臉上掛著笑,朝我緩緩地走來了,她的身邊,還跟著樓玉宇那個偽君子。
我站起來,手上的傷口藏在裙擺外,但是,梨香能想到的,林靜如怎麼會想不到呢?
我也是梨香的姐姐啊,她能找幫忙的,能信得過的,也隻有我。
我看向一邊的劍蘭,還掛著斑斑的血跡。心裏輕想,可憐的手,還得再受一次傷了。
往後退一步,故作不穩地,一手就打在劍蘭上麵,然後,花盆往下傾,我伸長手去,胡亂抱住了。
然後我縮著手,看著傷口再流血,如此的簡單,就是,我的手更痛,血流得更多。
我彎腰斂眉地站在那裏,也不再掩飾著我的手了。剛才那一幕,不止她一個人看到。
管事的嬤嬤叫了起來:“倪初雪,你好大的膽子,差點就把這裏的花給砸了,我怎麼交代你們的?驚嚇到林美人,可是死罪一條。”
“請嬤嬤懲罰。”我忍著痛,一字一句地說著。
“傷得倒是挺重的。”林靜如的臉都黑了,說出來的話,像是冰珠一般讓人發抖。
我恭恭敬敬地說:“都是奴婢不小心。”
那嬤嬤怕惹到林靜如不高興,趕緊說:“倪初雪,今天晚上,把這裏都給我擦幹淨了,做事這般的不牢靠。”
“是,嬤嬤。”我小聲地說著。
林靜如的聲音咬牙切齒:“可傷得真是時候。”
是時候嗎?我心裏卻是輕輕地悲落,無聲地流著淚。
“林美人,貴妃娘娘請美人去作詩,看舞。”一個公公在她身後小聲地稟告。
她有些咬牙切齒,狠毒地看我一眼就轉身進去了。
圓圓的月亮,照著這靜靜的宮殿,還能聽到,那悠悠傳來的絲竹之樂。
煩躁得讓我想狠狠地扯著我的發,告訴自己,一定要清醒。
秋夜風,如此的冷,吹得宮燈都搖擺著。
我是不是負了爹的重托呢?我沒有照顧好梨香。
這一場,誰勝誰負,傷的永遠是女人。
都圍著皇上來轉,如此的傷。
我輕輕地走進宮裏,半跪在那裏繼續磨著墨,緊緊抓著墨硯的手指有些泛白。
皇上無聲無息地走了,可是,宴會還得繼續,這裏,還要撐著架子。
破敗得讓人一推就倒一般。
玉貞公主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而林靜如,卻是收了聲勢,有些懼怕地坐在平貴妃的那側。
倒是會怕了嗎?怕什麼呢?我冷冷地看著,心裏的傷口,一直一直地流著淚。
這是為誰而辦的宴會,竟然這般的醜惡,這般的讓人唾棄?
“初雪,你手怎麼了?”林珣發現了我手裏的血跡,關切地問著。
對林珣真切的關心,我連笑也扯不起來,苦澀地說:“沒有什麼,不小心在外麵掛傷了。”
我有些緊張,小聲地說:“林珣,皇上不在了。”
我的意思,帶著一些試探,我畢竟是入宮不久,對於這些場麵,也是第一次接觸,我不知道皇上的習慣,可是,那公公的口氣,像是經常這樣一般,令我擔憂。
林珣輕聲地說:“習慣就好,不足為奇。”
心涼了半截,好一個不足為奇,皇上經常這樣,那梨香,不是賠了身子折了命嗎?宮裏的妃子們,安容得下她?
再說了,這些都建立在謊言之上,她還支持得下去嗎?
“皇上大概是看上了剛才那個女子。”林珣小聲地說著。
我心裏暗暗地又流淚,他不知道那個女子就是我的妹妹。
可笑的宴會,還在繼續著,直到首位上的皇後娘娘說倦了,先回宮,也就有人告辭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們還笑得出聲?笑得不辛苦嗎?
我也不知道,我竟然還笑得出聲,如此的痛啊。
雖然,這一步不是我在走,我卻是在可惜,重重地歎惜。
為梨香,我不知她是怎麼想的,但是我心裏,真的很難過很難過。
最難過的時候,不能大哭,不能大笑,淚暗暗地,在心中流。
宴會,全都結束了,天鳳公主去皇後娘娘的鳳凰宮說話兒去,剩下的人,也都三三兩兩地走遠。
一時之間,偌大的宮裏,就隻剩下打雜的宮女和太監。
會散了,活也就來了。
人為布置好,再人為收拾,好好地布置著這裏的一切,坐在這裏的人,不是我們。
玉貞公主臨走之前,氣急又羞苦地看了上官雩一眼,在宮女的攙扶之下而去。
我收拾著林珣的畫,輕輕地遞給她。
他拍拍我的肩,“早些回去休息。”
我點頭輕笑,送走了他。
黑暗房前的公公不見了,自然,皇上也走了,那梨香呢?我不知道。
我開始擦地,在那廊邊,在紅燈籠之下,一遍一遍地擦著。
七皇子坐在那白玉欄上,靜靜的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如果不是擦到那裏,驀然看到他,我還以為這裏是空無一人的。
他什麼時候就坐在這裏的呢?我大驚,我進去的時候,心不在那裏,也沒有發覺七皇子在不在。
我懼怕他,他很冷,很殘酷,一點人情味也沒有。但是,他對寧妃又極好,盡心盡力地幫助。
我不做聲,當做沒有看到他,跪在地上,用力地擦著這裏每一寸,手在作痛,還是及不上心裏半分的不舒服。
月色淡淡地,帶著光華,靜靜地照耀著這裏的一切。
“倪初雪。”他說話了,有些冷。
我跪在那裏,就垂下頭淡淡地說:“請七皇子吩咐。”
他坐著也俊美異常,如神祇一般,疊著腳,有幾分的慵懶。
背著月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不過,卻聞到了一股子酒氣。想來他是喝了酒,不知是不是來耍酒瘋的。我倒也不怕,要折磨就折磨吧,反正,我心裏夠難過的了。
“認清自己的本分了?”他冷冷長長的聲音不大,一字一字地鑽入我的耳裏。
我輕笑,月光下,我的眼裏必定是止不住那悲傷流瀉出來,“回稟七皇子,奴婢的本分,奴婢一直在恪守。”我守不守,他為什麼那麼在乎呢?
那太子我自是覺得和他相處得不錯,像是朋友一般,出去一趟回來,倒是不認識我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