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君沉默著,心中百轉。
劉詢也未再言語,隻是一雙黑眸掃遍殿內四周,發現這殿內除了幾張矮桌軟墊,竟堪比家徒四壁!
再轉眸看向她挺著的大肚子,身上的厚棉衣似乎有些舊了,外麵披著的狐毛大衣倒是新穎貴氣,是以難得的白狐縫製而成,看這模樣應是新的。
“這白狐大衣倒不失為一件珍品,想不到皇後在這冷宮也過得頗為不錯。”
“托陛下鴻福,臣妾在冷宮過得倒也安穩。”知他是故意嗤諷,她也不惱,順理成章地歸功於他的天子威嚴。
“皇後與絕壁真有半點關係?”
又是再一次的重複,聽得她有些無力之感,“陛下若不信臣妾,又何必一問再問?”
“那絕壁是哪裏人?皇後可知?”心底雖是仍有疑,但她說得半點漏,讓他無從疑起,轉而隻好問些別的。
她睜大一雙琉璃眸,好不疑惑地盯著麵前的他,眸裏滿是不可置信:“絕太醫不是陛下尋來的麼?怎麼會連其底細都不知曉?”
半眯起眼,他審視著她,試圖從她眼裏看出點什麼,卻是徒勞無功。
那一雙清透明亮的琉璃眸盛滿了訝異與疑惑,似是未染人世風雨的璞玉,吸人心魂。
“皇後真不知?”末了,他隻重問了這麼一句。
絕壁自報乃昌邑山陽人氏,之前他令人查證,也確實是。
可當絕壁出宮,他心生疑惑再查之時,卻已是查無此人!
就算再笨的人,在此時也應當知曉,絕壁此人是有備而來,且來曆不明,背景應也是不小的來頭!
“臣妾真不知。”她低眉順眼,再次回道。
“罷了,皇後身子不便,還是入寢殿歇歇吧。”知道再問下去也是枉然,他吩咐了兩句,便轉身欲走。
“陛下!”
在聽到許平君突然的急喚,他止步回身,“皇後還有何事?”
“臣妾鬥膽!懇請陛下暫緩鶯歌的刑罰。”她知他已無心思再留在冷宮,雙膝再跪下,腑首磕頭,直接道出要遠行引他來的目的。
聽到她的請求,他沉吟著,並未表態。
過了片刻,他方道:“給朕個理由。若能說服朕,朕便如了皇後之意。”
“臣妾即將臨盆,不宜見血。故懇請陛下憐惜臣妾腹中孩兒,暫緩對鶯歌的刑罰。”
“就如此麼?”
“月落鶯歌皆是臣妾身邊貼身服侍之人,月落自天牢走火一事,已是不知所蹤,如今隻餘鶯歌一人乃臣妾貼身之人。臣妾求陛下暫且留下鶯歌,待臣妾產後再行刑不遲。”
她沒有直接要他放了鶯歌,因她心中明白,此時冷漠無情的他根本不可能這麼做,那麼她隻能請求暫緩,待她解了他體內的毒,他清醒過來之後,自然不會再為難鶯歌。
然此刻她也沒有把握,畢竟此刻的她對他而言,不過是後宮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身份也不過高了一些,卻是最不受他待見的皇後,僅此而已。
提起月落,劉詢一雙利眸閃過一絲異光,這個月落也是個謎。
在他查天牢走水一事時,他便派人尋找過月落,卻與絕壁一般像是從人間消失似的,無半點蹤跡可尋!
再看許平君大著九個月的肚子跪於冰冷的地麵,終究是他的骨肉,他也有一絲不忍。
“皇後起吧,朕答應了便是。”
反正名喚鶯歌的宮人照料皇長子不力,死罪已是免不了,答應她不過是讓那名宮人多活些時日而已。
“謝陛下!”
送走了劉詢,許平君差些站不起身。
她的雙腿本就有舊疾,再加上她身懷六甲,起身時已是冷汗淋漓,差點虛脫。
這一幕,卻恰恰讓走到殿外的劉詢回首時看到了。
他沒有說什麼,隻是身形一閃,便消失於冷宮之中。
劉詢走後不到一柱香的時辰,張得勝便喜盈盈地拎來聖旨,見著許平君開口閉口都是恭喜娘娘。
待接完聖旨,她才明白是他下了皇令,讓她回椒房殿好生待產,也讓鶯歌出了天牢,重回椒房侍候她。
新月柔星自是高興,到椒房殿的一路上,她便安坐於鳳輦中聽到二人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笑聲也是一路高揚。
是得意忘形了些,不過也無礙了,反正就算她二人安安靜靜的,他這一突如其來的聖旨,也足以讓她在整個未央宮裏,重新成為各宮各殿猜疑與妒忌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