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待軟玉的身形化為一道光芒飛身天際,直至消失無影,許平君方收回了目光,望著天邊的風卷雲,突然失了會客的興致,隻好下起逐客令,道:“大師回吧,平君自會保陛下周全。”
得到了想得到的承諾,濃眉不再多言,輕頷首施過禮之後,他踏出含光殿離去。
星移鬥轉,夜色沉靜。
許平君這一日想了許多,無論是想著勸慰自己的話,還是勸導病已的的話,她都心如刀割,仿佛正親手拿著刀一下一下地割去她與他十年的情意。
可事已至此,她再不忍再不願,再痛再傷,她也隻能割舍。
路是由她自己選,她隻能一步一步地往前,即使那是她親手種下的荊棘,即使明知會鮮血淋漓,她也必須踏過去,毫無退路。
“師妹……可好?”
突然聽到塵未天的聲音,許平君有些恍惚,似是聽到了幻音,仍坐於含光殿外的樹下石凳上,一動未動。
一聲歎息從她身後傳來,許平君終於有了反應,卻仍未回首,而是喃喃道:“師兄?”
“你這般模樣教我如何放下心來?”塵未天上前,想自身後抱住許平君,舉起的雙臂卻在咫尺間停住,緩緩落下。
反是許平君轉過身迅速投入他的懷抱,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精瘦的腰,聲音頗為哽咽地喚著:“師兄……”
塵未天麵前,她永遠脆弱得像個小女孩。
不是什麼妖界的靈女,也不是什麼君臨宮的宮主,更不是那步步為營隻為夫的婦人,隻是他的小師妹,隻是一名永遠可以在他懷裏肆意地哭,發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脆弱的小女孩。
“師兄要閉關了,閉關出來後便會繼承師父的衣缽,成為雲虛宮新一代掌門。”塵未天聲音中有著不舍,低首看著懷裏的小師妹,眸中更有著憂慮。
這樣的她,這麼脆弱的她,教他如何放得下心?
一年前,劉病已發了瘋地找她,若不是他還尚有一絲理智在,阻止重傷未愈的劉病已再跳下斷魂崖,劉病已必定命喪歸黃泉。
如今她再次安然歸來,劉病已飛鴿傳書告知他這個消息,字裏行間除了讓他放心外,更有讓他親入未央一勸師妹的意思。
“何時出關?”許平君早知師父有意將掌門之位傳與師兄,故而她並不訝異。
“不知。”因這一個不知,塵未天方走了這麼一趟。即使他在心裏千遍萬遍告訴自己要放下她,但他終究放不下。
“恭喜師兄。”帶著哽咽,她含糊地說著。
輕應一聲,塵未天並無喜悅之色,從來他要的都不是這些,卻偏偏他要的不屬於他。
夜在靜靜地流淌,時辰在慢慢地消逝。
兩人不知靜默不語了多久,終是塵未天忍不住心中的糾結,斷然先開了口:“師妹,你到底隱瞞了什麼?現今又是在作甚?”
許平君從他懷裏抬首,淚眼朦朧地看著許久未見的師兄,那如青山綠水般透澈的麵容不知何時已覆了青霜?那宛若天外逍遙子的飄逸亦多了一份牽掛。
她知道,這些皆因她。
許平君愧疚地低下首,輕道:“師兄好好閉關修行,往後若無重要之事,還是別再下浮靈山了。師妹不孝,無法隨侍於師父身旁報答他老人家的教悔之恩。有生之年,還請師兄替師妹好好侍奉師父他老人家。”
聽著她如同生離死別的話語,塵未天一臉鐵青,好一會,抿緊的唇方慢慢擠出幾個字:“師妹不願說麼?”
感到他的怒氣,許平君驀地抬起臉龐對上他慍怒的雙眸,鬥大的淚珠從她眼眶溢出,她違背了鉤戈夫人的承諾,那詛咒隨時會降臨。
可她卻什麼也不能說,誰也不能說!
她的心明明在痛,痛到發不出任何聲音,可她卻不能哭訴,就連麵對這個最親最能讓她放任自己發泄的師兄,她也不能說!
看著梨花帶雨的麵容,塵未天心再也再說不出什麼重話來,麵色也在瞬間緩和了下來,他微微歎息,把那張總愛在他麵前哭得讓他揪心的麵容按入自己的胸膛,柔聲安撫著:“好了,不哭了。師妹既不願說,師兄便不問了。”
“謝謝師兄。”吸著塵未天身上好聞的氣息,許平君露出難得真心的笑容。
“傻瓜!”塵未天低喃一聲,好一會又道:“師妹真的執意要助病已登上帝位麼?”
許平君慢慢抬首,琉璃眸閃著堅定不容改的光芒,“此乃平君,平生之願。”
良久,塵未天與她對視著,看著眼前這張平靜淡然卻容不得他更改的絕美麵容,最終隻能把平前所有要勸的話語化為無聲,默默地將她的螓首重新納入懷中,緊緊地擁著這柔弱卻比男子還要堅韌的身軀。
在她麵前,他永遠隻有投降的份。
劉病已讓他來勸,果真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