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座精致的冰雕懸浮空中,環繞在他身邊,緩緩旋轉出複雜的銀色紋路,光華遊曳卻又寒涼詭異。每座冰雕上或歡笑或皺眉或流淚或迷茫,都是同一女子的臉。
不知道他跪了多久,這般的無動無靜,無知無覺。這片冰原沒有朝陽,沒有夜月,它存在於虛無的結界封印裏已有四百九十九年。
“噠,噠,噠”,忽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劃破長久的寂靜,在空曠的天地裏顯得格外刺耳。來人從一片虛白霧氣裏走來,紫袍上星紋繁複,墨帶束腰,紫玉冠襯著俊美而冷傲的麵龐,金色的眸子燦光攝人,氣勢天成。若此刻有仙人在此,定會恭敬地稱一聲紫玥帝君,也就是千年前掌管了仙界的紫玥上神。
紫玥在玉雕前停下腳步,俯視著跪著的人,目光微冷。
“身為司水之神,卻被冰雪禁錮,滋味如何?”
“參見上神。”跪著的白衣男子依舊沒有動作,冰雪般清冽的聲音已難掩虛弱。
聽見上神二字,紫衣男子神色微深:“如今這世上,除了你和她,無人會喚本帝上神。”他的聲音有一瞬間的放低,又即刻恢複了高傲。他抬眸望向空中懸浮的十二座冰雕,唇角勾起冷冷笑意:“弈,仙界都說你是我最鋒利最忠心的劍,而這十二冰宮陣,就是你的選擇嗎?你為她做到如此,以為我不會阻止麼?”
一片靜默,無人回聲,亦無人再問。良久,白衣男子低垂的頭微微抬起。
“從化形之日起,弈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以上神的利益為先,”他頓了頓,稍稍喘息了下,繼續說道:“這十二冰宮陣助人新生,但若是變為十二血宮陣,可永縛靈魂。”
帝君頓了頓,微微眯起眼,隨即大笑出聲,冷峻的臉上透出幾分陰鷙與狂傲:“好,我就用你的手讓她明白,她為曜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徒勞的掙紮。而曜,五百年之期將近,既然無法殺死他,那我就送他一座永恒的牢籠。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是。”白衣男子垂下頭,長發遮住了臉,看不清表情。
“要滅妖界,你與她都是我不能缺少的劍,”紫衣帝君忽然收斂了笑意,手撫上袖上的星紋,聲音輕的仿佛呢喃:“弈,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帝君抬起手,紅色的光芒從他手中綻放,他漠然揮手,空中懸浮的冰雕轟然碎裂,冰棱飛濺間,白衣男子散於冰上的墨色長發,從發尾開始,一點點變為冰雪般的銀白,而他的身影,也漸漸透明起來……不過片刻,所有的光芒的消散殆盡。冰原上隻剩那抹紫色的身影。
“百年之內,我要這三界,盡在我手!”
他微眯起眼,金色的眸裏翻湧著深沉的暗光,傲氣盡顯。站立了片刻後,他拂了拂袖子,轉身離去。
那片巨大的冰原,在他的身後分崩離析,無盡的虛空之白寸寸塌陷,漫天冰雪飛裂。青色的芽從厚厚的冰層下奇跡般的蔓生而上,在銀色的風暴裏迅速伸展出葉片,斑斕的花從漸漸彌漫的綠意裏透出氣來。綿延天際的冰原就這般一點點被綠色侵襲。
命運還在沉睡,而棋局已經開始。
被棋盤籠罩的人啊,尙不自知。
隻是連那布棋的人都不曾料到,一步一步落下的棋子,是走向怎樣的結局。 因為命運本身,才是最大的棋局。
隻不過,它還未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