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玉清正蹲在池塘邊喂小魚兒吃米,她的裙裾漫進水裏,裙角一大塊逐漸洇濕了,越來越重。
小丫鬟喘著粗氣,把宮人們津津樂道的新消息說與自家公主聽,“殿下!這宮人們都傳因為皇上身子越來越不行,皇後娘娘開始糾纏白大人了,你說皇後娘娘她知不知羞。”這小丫鬟是前幾日玉清隨著皇上出門在路上揀著的,玉清第一眼就看這丫鬟順眼,也不管旁人的阻攔就撿了回來。
雖然被家人拋棄,但這丫頭也不失活潑的性子,所以玉清還是很滿意的。雖然這丫頭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敢說。
玉清手不穩,拎著層疊厚重的裙子一角緩緩站起來,蹲久了她有點眩暈,搖搖腦袋聲線平直地問道:“皇後娘娘纏上誰了?”
池塘裏一條長長窄窄的錦鯉忽的在這時候躍出水麵翻了個個兒,須臾吐著泡泡重新栽進水裏,小丫鬟收回觀看的視線慢慢的嫌棄著道:“還能是誰,您不是該知道的麼。您還跟我說過這事的呢。”她走過去扶住玉清往三角亭裏走,邊嘖嘖咂舌道:“奴婢記得,您跟奴婢說過皇後娘娘和白大人是青梅竹馬,可在怎麼青梅竹馬也得有個度啊,這皇後娘娘也不管這麼多眼睛看著呢,隻是陛下病危她就這樣,真是不知羞。”
玉清的確跟這丫頭說過這事,不過也就隻有這事,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被小白撫養的事,而小白似乎也沒有跟其他人說過,他們之間的關係也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而已。
玉清鬆開她的手腕茫然向前走去,心裏亂得厲害。潛意識裏,她總天真地以為小白拒絕了自己也不會再接受別的女人,畢竟那麼多年小白身邊幾乎沒有出現過別的女人,而現在他竟然不僅身邊有了女人,還是她一直認為最不可能的女人。
她以為他會拒絕的,為什麼這回沒有… …所以,我才是那個最不可能的女人嘛?玉清晃了晃,透心的涼。
是不是因為最近皇帝不行了,在這動蕩的時候,小白怕自己的青梅竹馬承受不了所以才允許她的接近吧。
是這樣吧。
玉清頹頹的,她的思維不可遏止地向著不好的方向一路想下去,這皇後本來生的就比自己好上很多,女人味很多,小白認識她那麼久了,對她不見得一丁點兒感情也沒有,而且皇後還喜歡他了那麼多年,就算是成為了後宮之主依舊是戀戀不忘。反而是自己,興許外人眼裏瞧著…她就是突然冒出來的野丫頭吧,而且皇後權力那麼大,肯定能做到好多不能幫他做的事。
小丫鬟猛地回過神來,腦海裏電光頻閃,道:“公主!白大人現下正進宮領旨謝恩,人在養心殿!”
她話才說完,原本還怕是自己會錯了意,沒成想,話音方落身旁就刮過一陣甜香的風,踅身看,是穿著寶藍色十六幅湘裙的玉清公主就兩手拎著裙角匆匆跑過去了。
她忽然覺得,她就像澄淨天空裏的一抹雲彩。就像她的名字,清澈透明。
玉清趕過去的時候,發現小白已經走了,憑著感覺與記憶往皇後那跑去,就發現皇後拉著小白在曾經囚禁她的小亭子裏,門並沒有完全關嚴,玉清貓著腰順著那條縫隙看了過去。
皇後真好麵對著門,看見一張怯生生的麵容探了出來,絕美的麵容上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忽然拉了拉小白的袖子。她踮腳向上說著什麼,同小白十分親昵。
等了一會子,玉清發現小白沒有躲開。
他靜靜聽著,流光勾勒出他側麵流暢的弧度,兩片薄薄的唇角依稀向上勾了勾。是她不熟悉的笑容。
玉清不知不覺向後退了一步,不到這個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真有這麼在乎他,在乎的…仿佛心都抽痛了。
往後退的時候,玉清並沒有在意腳後的那顆石子,一個不留神就崴了過去,玉清條件反射的“啊”了一聲。雖然很快捂住嘴,但還是被他們二人發現了。
小白轉過身來,向門口走來,推開大門,看見玉清坐在地上,小白眸光微微一凝,他抿著唇角,除此外不見一星半點的異狀。
“玉清公主。”明明周圍都沒有什麼人,小白卻躬了躬身行禮,客套而疏遠。
“白大人... 別來無恙?”
“托您的福,尚可。”
小白唇角流出寡淡的笑,視線卻停頓在她洇濕的裙角,那一塊潮濕似乎浸潤進他心頭,好半晌,他都不曾再開口。
而玉清坐在地上,同樣的小白也沒有伸手。
皇後腿肚子裏灌了鉛似的邁不動了,她直覺自己一走後邊玉清便要同小白說些什麼,便不說什麼,光是他們之間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也夠她不痛快的了。
長絡是知道的,小白是在那晚交易之後這才願意同自己說幾句話,在此之前他避自己如同回避瘟疫,明明很久之前並不是這樣兒的,一切都是那個憐雲還有這個玉清出現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