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營官聽他這麼說都有點糾結,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話就不能說過即了嗎?他們這月餘來都被黃世信這種畫蛇添足又文縐縐的東西給整怕了,尤其是犯了錯就要當眾認錯,像上次黃二郎的小舅子董勝河仗著自己軍法官的身份無故鞭笞了一名擋路的門官,那門官直接告到了黃世信這裏,黃世信將徐總軍法官叫過去說明情況,徐元昭提著鞭子就找上了董勝河,當著一營人的麵將董勝河抽了一頓,誰勸都沒用,抽完後還讓董勝河深刻分析一下是什麼東西在作怪,導致他如此目無軍紀。
當時的場景可是讓眾將官們大開眼界,董勝河挨了打,知道不能那自家二姐出來說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一同過來的黃世信就給大家鞭辟入裏地分析起來,什麼二嫂的親戚、當官的權力、作威作福的習慣、看不起底層士卒的秉性,直把董勝河說的連連叩頭,求黃世信莫開尊口,關他禁閉即可。
一想到黃世信那張可以將你身上的偽裝撕掉,把你全身每一根汗毛什麼時候出汗都分析地頭頭是道的嘴巴,將官們寧願黃世信拿著鞭子給他們來幾下,或者把那些犯事的直接綁了來鞭笞,也不想去開這個嘮啥子的會,他們這些當營官的若是在會上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可能就會被抓出來當做典型分析,到時候丟人,就特麼很丟人!
“四哥,要不你直接抽我吧,那兩個私鬥的什是我手底下的,我丟不起這個人!”
李鈺站了起來,鈺字營出了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他想像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手底下的弓箭手與鳥銃手跟在後麵見搶不到腦殼就急眼了,衝上去在一個窪地裏圍堵住了百十來號土賊,那些土賊落在窪地的泥濘之中,渾身上下沾滿了粘稠的泥漿,見走不脫便丟棄了兵刃舉手投降,可誰知道殺紅眼的兩什哪管你什麼投降不投降的,一個腦袋賞格十枚光元,那就是一兩銀子,你們死了就是一百多兩銀子,俘虜回去每個人就隻值半兩了,這個帳傻子都會算,於是箭矢紛飛,鳥銃齊鳴,那百多號土賊就這樣被殺死在窪地之中。
然後兩什長就帶著人下去砍腦袋,被弓箭射死的歸弓箭那什,被鳥銃打死的歸鳥銃那什,可又被弓箭射了,又被鳥銃打死的就分不清了,有人吵著說腦門上的銃子是致命傷,可弓箭手卻說心口的箭矢才是,於是雙方開始搶奪、謾罵、推搡,以至於後麵提著障刀互砍,弄得周圍的鄉勇哨長發現情況不對後,才帶人上來彈壓住。
那兩什長與手下人清醒過來後都嚇得跪在戰場上一動不敢動,軍法如山,戰場上搶攻私鬥是要砍腦殼的,他們被下了武器,綁縛著來到黃世信麵前時,徐元昭旨意要砍了他們的腦殼以正軍法,周圍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兩什人當時哭天搶地起來,隻說太爺饒命,他們寧願死在土賊手中,也不想死在軍法官的鍘刀下。
當時的情況,一眾人都站出來為他們求情,黃世信在未來看過《投名狀》,知道這是殺人立威的好時候,可他很不喜歡龐青雲這個人,也不喜歡他的做法,於是他從馬紮上站起來,走到徐元昭跟前將發髻打散道:
“軍法不容情,但本縣不想讓他們死,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好鄉勇,死也要死在與賊搏殺的路上,讓他們去敢死營,三戰不死,贖罪回營,至於他們的腦殼,本縣削發代首,以此為戒。”
徐元昭當時眼角發顫,曹孟德割發代首的故事但凡讀過書的都知道,黃世信這是在“奸雄”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了啊,徐元昭是個極聰明的人,黃世信的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裏,早已給他下了個“亂世奸雄”的定義,說實話,他挺喜歡跟著這樣的黃世信蹚一蹚這大明朝的渾水,畢竟在他看來,如今的大明朝還不如東漢末年呢。
李闖張逆就好比那黃巾起義,崇禎皇帝的處境可能還不如漢靈帝劉宏,而放眼天下,孫傳庭至多算個朱儁,吳三桂卻似個公孫瓚,左良玉、劉澤清、劉良佐之輩好比那袁術、王朗、嚴白虎之流,他沒有發現劉備孫堅司馬懿,倒是在自己身旁這個同窗好友的身上看到了曹操的影子,亂世中不跟著曹操混,傻啊!
徐元昭便配合著黃世信演了一出削發代首的戲碼,可把那二十二個免於一死的鄉勇給感動壞了,周圍沒見識的鄉下漢看太爺割了自己的一縷頭發放過了同袍,都齊齊鬆了口氣,但黃世信也告誡他們隻此一次,下次再犯,他無顏向軍法官求情,正所謂勿謂言之不預也,再有那不識抬舉的貨色,他黃世信下次親自主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