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創衛協管員老大爺離開,黃世信心說這都沒有人上前詢問一二,看來貴寶地很注重他人隱私,隻要不違背公序良俗,貌似沒人無故上來找茬。
他心思也活絡了起來,本就是聰明伶俐之人,否則也無法在十五歲就考上秀才,十八歲就和老父親黃本深一起下場參加崇禎十五年壬午科鄉試,還父子雙雙中舉,以至於回鄉後大辦喜宴,壩壩宴從文英廟一路朝上排到了腳盆田,縣城裏無論乞丐小販還是達官顯貴都來吃過席麵,接連三日下來,第三日終於喝的爛醉如泥的黃世信,在丫鬟南喬的攙扶下一頭栽進了自家後院的荷花池內。
從最初的惶恐與不安中逐漸恢複過來的黃世信跺著方步隨便找個方向跟著人群在這魔幻般的寬敞街道上走動起來,人們對他也沒有太多的排斥,在一些中老年人眼中還投來了欣賞的目光,很多人穿漢服都顯得格格不入,但眼前這個小哥一聲襴衫方巾卻是十分得體,好似天生就該這麼穿般。
他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個店鋪都隨著人走進去看看逛逛,琳琅滿目的各種商品讓他看花了眼,他逐漸發現購買商品的人們不用付金銀銅錢,大多都是捏著手中的奇異小鐵盒朝櫃台上擺著的紅綠牌子一照,商鋪老板的小鐵盒子或櫃麵上的一個小方黑盒裏就躥出來什麼“微信到賬XX元、支付寶到賬XX元”的響動,僅有一些看起來上了年紀的顧客從兜裏掏出皮夾子,紅的綠的寶鈔遞過去,對方再找回來一些麵額更小的寶鈔而已。
他對著那發出聲響的小盒子研究了半天,一個女老板拿眼瞅他,見他不買東西就對著自己新買的小公放一個勁瞅,便走上來問他買什麼,見他抬起頭來,女老板看清麵目後眼皮一跳,臉色也緩和了不少,黃世信卻叉手行禮轉身就出了店門,也不敢多問,隻能邊看邊學。
更有那種不知是何驅動的上下扶梯,腳踩上去便運送著人們上上下下,黃世信新奇地下去一趟,上來一趟,再下去一趟,上來一趟,玩的不亦樂乎,等他在扶手電梯上玩了七次,一名身穿製服的保安將他攔住,說:
“小夥子,不要在電梯上玩耍,這樣子不安全。”
“抱歉,抱歉。”
他這才知曉這新奇的東西名叫電梯,連忙拱手道歉,若非保安過來阻攔,估計他今日就賴在這電梯上不走了。
進了一家大型超市後,黃世信更是大開眼界,四層的商場自上而下擺滿了衣食住行各種貨物,他杵在那些屏幕碩大的智能電視跟前發呆良久,也搞不懂這神奇的仙家法寶是如何將人事物乃至天地都給裝進去的。
更有那神奇的垂直電梯將他唬住,怎麼女人進去,男人出來,老人進去,幼童出來,他站在那不斷開合的電梯門口徘徊了很久,最後還是進去試驗了一盤,結果發現其中奧妙,出來後捂住肚皮傻笑了半晌。
不時有青春少女,美豔少婦主動與他搭訕,主動要求與他拍照,黃世信原本很尷尬,不想與這些衣著清涼的女子接觸,可越到後麵他越覺得入鄉隨俗地好,也知道人家手裏拿的是名為手機的仙家法寶,就這麼哢嚓一下便能把人的畫影圖形定在其中。
不過每次拍完他心中都空嘮嘮的,這些女子已與他這般親密,為何拍完照後就自顧而走,難道不該有家仆出來將他綁走,去府上與嶽父大人一敘,做個混吃的姑爺嗎?
在街麵上逛了一上午,黃世信可算三觀盡變,這個大同世界給了他好多震撼,人們對新奇事物的包容性,對生活的積極態度讓他產生了一種流連忘返樂不思蜀的錯覺,直到那空蕩蕩的肚皮咕嚕嚕叫喚著讓他清醒過來,他才尋覓起吃食。
正午的日頭將才從超市內走出的他曬的有點發昏,感受到饑渴的黃世信咽著口水站在一家名為“白家肥腸粉”的鋪麵外,雙眼緊緊地盯著裏麵白衣白褲戴著白帽的壯漢師傅從沸騰的大鍋內撈起爽滑的粉絲,添上一勺白花花的豬大腸和黃豆芽,上麵點綴著嫣紅的紅油,香氣飄出,用扇子掩住嘴巴的黃世信使勁咽了咽口水,瞅向店裏掛著的價目表,上麵的大略都能認出來,後麵綴著的數字與那些商鋪一樣,都與當年西夷耶穌會士利瑪竇帶來的西方數字一模一樣。
得想辦法搞到他們手中的寶鈔,先把肚皮哄飽,不清楚貴寶地規矩的黃世信伸手在襴衫的長袖內袋裏摸了摸,十八枚小金珠還在,那是每年族中長輩給的壓歲辟邪之物,每枚金珠約莫都在二錢左右,黃世信默默地記下了價目表,轉身跺著方步朝街角的一家金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