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終章
那個女人揭下鬥笠往屋內一站，兩方人立刻都驚了一下。
“五……王爺？”
“楊素……”
此人正是從他離開建城之後就消失了的楊素，他昏迷了這麼些時日，醒了之後也被梨爻的事情磨在心頭，還真把楊素這檔子事給忘了。
“快請坐。”
青翎先一步回過神讓人進屋坐下。
楊素遲疑開口：“你們怎麼在這兒？”
青翎還未作答，門口就傳來一個熟悉的男音。
“喲，動作挺快的啊。”
青翎望去，隻見門口進來的人竟是梨兮！緊緊一年未見他差點認不出他，他又看了看楊素，兩人身上都身著苗疆一帶的服侍，顯然是剛從那邊趕了回來。
梨兮對他的態度還是沒有變，但總感覺多出了一分親近，甚至坐到他旁邊了都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意思。
青翎現在的心情的確有些激動，怎麼說，看到梨爻唯一的家人在眼前，他有種離梨爻很近了的感覺。
“聽說你剛醒啊，睡了一年，感覺怎麼樣啊？舒坦不？”
梨兮有些尷尬地討話，這孩子實誠，不太會問候別人，要真是有心人聽到還指不準以為對方再也拐彎抹角地罵自己呢。
青翎倒是會意，點頭笑道：“多謝梨兮賢弟關心，已經無大礙了，讓你掛心了。”
梨兮想說自己並沒有關心，又覺得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就悻悻地說了句：“沒事就好。”
青翎心中一暖。
“對了，賢弟你們這一年……？”去了哪裏。
兩人並未多做隱瞞，當初梨兮離開的時候，楊素就跟著一起了。這一年他們到過很多地方，兩人把他們這一年走過的地方，有過的見聞都一一道出，著實精彩絕倫，慨歎怪不得古人有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青翎聽的會神，隻覺得自己也一路領略了那遼闊的風光。
“真是絕妙。”
“可不是呢嘛。”楊素兩眼彎彎，“王爺你也應該出去走走，不真正了解這天下，何來治天下之論？”
青翎十分同意她這觀點，他早已有意，無奈政務壓身，皇帝又不放人，實在是有心無力。
微微歎息，青翎同楊素討論了有關這方麵的一些問題，楊素的見解中規中矩裏還帶著新穎大膽，讓青翎不由得更加敬上幾分。
梨兮對他們論證沒有興趣，一雙眼睛倒是很有趣地打量著青翎，青翎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不禁開口問道：“賢弟可是有什麼話想說……”
梨兮出人意料的沒有多做糾結這“賢弟”的稱謂，他撐著下巴笑道：“我在看你能撐多久不問呐……”
青翎一口水咽下去差點沒噴出來，臉上升起了溫度，沉默不語。
楊素察言觀色，聽到此忍不住給了梨兮一個拳頭，梨兮回了她一白眼。
“那……兩位可有梨爻的消息嗎？”
青翎總算還是找回了冷靜，他麵上平靜，袖子底下的手卻泄露了他此刻忐忑的心情，拽的死緊。
梨兮攤了攤手，青翎的神色不免染上黯淡，楊素堅持忍不住道：“也不算是完全沒線索，不出意外的話，梨爻此刻應該就在這祁華山裏。”
“什麼？”
青翎驚愣。
梨兮難的好心不再調侃他，“素素說的對，我們追著她的氣味走遍了大半個天下，這死狐狸也真能折騰，我本來以為她會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了的。還好，她還懂得落葉歸根？”
“落葉歸根？”
青翎有些驚訝著話底下的意思，梨兮潤了潤嗓子，跟青翎解釋道：“你應該不知道，這祁華深山深處，常年大雪彌漫，在那裏麵，其實藏著人界與妖界的連接點。”
青翎三人無疑在聽聊齋誌異般，尤其是嵐和風影，青翎這才注意到，咳嗽了一聲，吩咐兩人去地窖裏取些酒來，那兩人也是聰明人，明白青翎是要支開他們，就躬身退出去了。
“不必把人趕出去的，反正最後隻要小小的施法，他們就會忘掉今天的事。”梨兮似乎嗤笑青翎的做法有些小題大做。
青翎聽了他這話倒是眸光沉了幾分：“每個人的記憶都是獨一無二的，如果隨意奪走，對於他們不公，也太殘忍了。”
青翎的話裏有話，這兩人如何聽不出，立刻就閉嘴了，楊素連忙轉移話題道：“我們猜測梨爻她就在近幾天會通過妖界結界，回到妖界，因此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最後的機會，青翎揣摩著這幾個字，忍不住做了最壞的打算：“她……不會回來了嗎？”
三人沉默，梨兮問他：“你可知梨爻回妖界是想幹什麼？”
青翎搖頭。
“那個笨蛋，她想用自己作為獻祭，換回父王母妃。”
“什麼意思？！”
“算起來那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事了，當時狐族遭受前所未有的天劫，派上天庭求救的長老了無音信，臨近的族群也都怕殃及魚池坐視不理，父王母妃沒有辦法，隻得去請示了妖祖聖靈，不知道聖靈是如何指示的，父王和母妃最後真的是以身獻祭了。”
“這……”
妖界的事對於青翎來說仿若天方夜譚，他根本就沒法妄加評論，可心裏怎的也覺得殘忍。
“收起你那副同情的表情，父王母妃選擇以己身獻祭挽救狐族，那是他們的抉擇與榮幸，隻是可惜狐族最後依舊逃不過滅族之災，整個狐族如今就隻剩我和梨爻兩個人了，天帝陛下對我們如此寬容，想來也是想給狐族留個後。”
“抱歉……冒昧的問一下，狐王和王後都……”
“死了。”
“……”
“我親眼看到他們在祭台上全身爆裂而亡，他們的確是死了。”
“可是！”
“對，梨爻那傻丫頭不知道，她還天真相信那個傳說，相信父王母妃隻是去妖祖殿下身前侍奉，因此想用自己把兩人還回來。對，你猜的沒錯，她想去送死。”
“不！”
青翎激動地站了起來，被梨兮拉著坐下：“你先別激動，在這兒看到你了，我就把一些事情全都告訴與你，梨爻的事就要拜托你了，隻有你能救她回來了。”
“……我”她會原諒我嗎？
“我先告訴你件事，我這並不是為了給狐狸開罪，隻是，想讓你知道真實情況，畢竟你來找她，相比應該已經原諒她對你的傷害了吧？”
青翎一怔，心道，他從來沒怨恨過狐狸。
梨兮給他講了初九和梨爻的事，看著青翎驚訝的模樣，又道：“你知道嗎？在上一世，她渾身是傷來找你讓你跟她走，你拒絕了她，她本是從十萬天兵手裏跑出來的，那次再回去竟然沒了一絲掙紮，天帝隻當她已經心灰意冷，便也就將人關起來想觀其表現押後處理。可狐狸再一次傷了看守的人偷跑回下界，還是為了救你。為了救你，她甚至把自己的內丹化作兩半，一半注入你體內，你才得以起死回生，而梨爻則被追捕的官兵抓了回去，這一次天帝大怒，再也不留情麵，將她關進了九幽禁地。”
青翎猛地一抖，他恍然記得從死人溝裏被救出之後，他被狐狸背著走出雪山，在自己彌留之際，能感覺到有股溫暖的能量注入體內，他還恍然看見那個被天兵天將押到在地的狐狸哭喊著“你答應過我的，老師，你答應過我的，我們要在一起，要在一起……你醒過來，我們要在一起的……你答應過我的……老師……你要醒過來，你要活下去！”
青翎回過神，眼角已經全濕了。
“所以初九想要拿回她的內丹，多半原因就是想用靈力去獻祭。而梨爻，沒想過傷害你。”
“……我知道。”
青翎哽咽，回想起那日在九龍山寺廟裏，梨爻看他的最後一眼，裏麵的傷痛讓他都呼吸不過來。
梨爻不會傷害他，他知道的。
“我……存了私心，可我也後悔了，梨爻的痛撕心裂肺地傳到了我的身體裏麵，我知道她在責怪我。”
“不……”是我的錯。
有什麼比忘記自己的愛人更罪不可恕的呢，青翎閉了閉目，隻覺得自己窮極一生也不能還清這份債了。
兩人又聊了少許，梨兮許是話講開了，連連說了自己的事，在說到自己心儀的女孩時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那幅畫，青翎看的訝異，那分明就是傅雪的樣子，他正想要不要告訴梨兮，那隻梨兮竟然將那畫拋在空中，狐火閃過，燒毀了。
“我現在隻是個空殼子，即使見到她又怎麼樣，隨時隨地都可能消失，嗬，便不做他想了吧，有朝一日等我從九幽禁地出來了，我定再去找她。”
青翎慨歎，“梨兮，苦了你了。”
梨兮到看得很開：“這也沒什麼，一千多年都過來了，再帶上個一千年我也扛得住，反正陛下當初可說的最多關兩千年哈哈。”
青翎喟歎不已，瞟到楊素，見她滿麵哀色，不由更歎了，情之一字，果然害人。
梨兮應該也注意到了，他拉過對方的手道：“素素，這麼多天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楊素神動，看著他不說話，梨兮就把人拉過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楊素哽咽道：“我等你出來。”
梨兮嗤笑：“你活不到那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