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3 / 3)

上小學的這幾年時間裏,小黎威喜歡來道觀,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鎮上的這些喜歡來道觀玩耍的孩子裏麵,其中有一個小女孩叫阿玲,是小黎威一直喜歡的女孩,阿玲家距離小黎威家並不遠,但是平時在路上遇見了,兩人也羞於打招呼,但是他們一旦進入道觀裏都會玩耍得很開心。

……

歡樂的笑聲漸漸遠去,一陣風吹來,周圍的幾棵桂花樹又再次“唦唦唦”地搖擺著,天上的雲層更厚重更低了,風也愈加的寒冷起來。黎警官站起來裹緊衣服離開了住院部的小花園。

“砰”地一聲,黎警官用力拉上了車門。他坐在自己的小汽車裏,握著方向盤呆呆地看著前方。耳邊又再次傳來阿玲一聲聲地哀求。

“黎威,求求你了,你就幫幫我吧……”阿玲哭著哀求小黎威。

童年的歡樂總是短暫的,在小黎威小學畢業的那年夏天,阿玲的弟弟在小河裏溺亡了,阿玲一家陷入了絕望的悲傷,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這無疑是對一個家庭最沉重的打擊。

阿玲來找小黎威,因為她以前聽小黎威說過,道長是個神醫,連死人都能救活。就像電視裏演的一樣,隻要拿一張朱砂符貼在家裏的什麼地方,或者貼在死人身上的什麼部位,再或者燒掉兌進水裏再讓死人喝下去。總之,隻要能拿到一張朱砂符,弟弟就會活回來了。

小黎威執拗不過阿玲的苦苦哀求,他趁道長外出的時候,進了道長的房間裏,偷偷地拿了一張道長的朱砂符,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張朱砂符能起到什麼作用,但是能讓阿玲的心裏有一些安慰也是好的。

當小黎威帶著一張朱砂符悄悄離開道觀的時候,他以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道長這個時候就站在後山的一棵大樹旁,正看著小黎威匆匆離開。

一切都已就緒。是的,時候到了,十年前道長那一句淡淡的“時候未到”,他這一等就等了十年。道長臉上依舊是嚴肅得沒有任何表情。他整了整理頭上的帽巾,再整了整理身上的衣袍,邁著匆匆的腳步下山了。

“快來人呐,著火啦……”

小鎮上已經亂作一團,家家戶戶的居民們都提著水桶朝阿玲家跑去,一桶桶的水澆在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上,這火焰很是奇怪,根本就無法撲滅,甚至連水都在燃燒。

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火焰,一時不知所措沒了主意。大家正在為此犯愁的時候,聽到有人正念著咒語。大家尋聲看去,正是道長在慢慢走近,他雙手掐著手訣嘴裏念念有詞。藍色的火焰在越來越大聲的咒語聲中瘋狂地搖擺著,火焰仿佛在一瞬間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樣,瘋狂地搖擺著,收縮著,火焰越來越小了。阿玲家的四壁雖然被燒得黑漆漆的,屋頂的瓦片也塌落不少,但是,火終於還是滅了。最後道長手指一挑,一團藍色的火焰便飛到了道長麵前,道長雙手捧著這團藍色的火焰走進阿玲家裏。小鎮的居民們沒有一個人敢跟進去,生怕會再出什麼意外。

沒多久,道長抱著小黎威出來了,他對著站在門外的居民們叫喊了幾聲,人們才反應過來,從他懷裏接過小黎威,幾個膽子大一點的人跟著道長一起進入了阿玲家裏,把壓在桌子下的阿玲和阿玲的爸爸媽媽背了出來。

小黎威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兩天了,他在小鎮的衛生院裏的大榕樹下遇見了阿玲,阿玲站在遠處冷冷地看著小黎威什麼話都沒說。小黎威知道阿玲是在怨恨他,不但沒能將她的弟弟救活,反而還把她的家燒毀了。

家沒有了,弟弟的屍體在這場大火裏也被燒得麵目全非,阿玲恨,但是她不知道該恨誰。阿玲的表情冷冷的,眼神也是冷冷的。

……

一個小女孩表情冷冷地站在道路的中央看著黎警官,黎警官猛地踩了刹車,緊接著幾聲刺耳的摩擦聲,劃破這寒冷的雲層直衝天際。

黎警官雙手顫抖地緊握著方向盤喘著粗氣,把車慢慢開到路邊停了下來。他知道這個懲罰又回來了。

活著才是最大的懲罰。

……

幾天後,小黎威離開了小鎮,到縣城的姑姑家裏去了,在縣城裏一直呆到開學,並在縣城裏的學校上了初中。當放寒假的時候,小黎威回到鎮上,卻再也找不到阿玲了,黎爺爺告訴他,阿玲爸爸因為這場大火傷勢過重,不久後就去世了,阿玲媽媽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之後卻瘋了。阿玲在小黎威離開後沒多久,自殺了。從那以後,阿玲那冷冷的表情就常常出現在小黎威的惡夢裏。

小黎威去道觀裏看望道長,並告訴道長,那把火是從他胸口燒起來的,是因為他才導致阿玲一家家破人亡。還告訴道長,他會經常夢到阿玲,夢到她冷冷地看著自己。道長告訴小黎威,那是死去的人對活著的人的懲罰。

懲罰嗎?小黎威在他那稚嫩的心靈裏已然深種。

道長將小黎威帶到大殿前並讓他跪在神像前,認真地讓小黎威磕頭。

“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