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愕然地看著我,英俊的臉上出現一種痛楚的表情,混合著傷心和失望,他看我很久,然後低下頭,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我楞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追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對不起,安德烈,我說錯話。”
這些難熬的日子,也隻有他陪著我逐日挨過。
安德烈一動不動站著,終於艱難地開口:“你說得對,這真是個肮髒的行業!”
他用力掰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發動車子離開了。
我已經完全脫了力,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後來就起風了,碩大的雨點毫無預兆地從天上落下來。我在雨地裏站著,無言地仰起臉,狂風挾帶著暴雨打在臉上,雖然象鞭子抽過一樣的疼痛,卻分明能減輕心中無以名狀的煎熬和痛苦。
有人撐著傘從身邊匆匆跑過,回頭看我幾眼,眼神完全象在看一個瘋子。
直到一輛越野車在不遠處停下,司機下車把雨衣披我身上,連摟帶抱地將我塞進司機副座。
“邱哥……”我象見到親人,到底哆哆嗦嗦哭出來。
“別怕,我們這就去找羅茜,一定能救他出來。”邱偉專注地開車,神色異常凝重。
我們坐在羅茜家的會客室裏,把來意通報之後,她還是晾了我們半小時才出來,身上披著一件桃子粉的浴衣,象是剛剛午睡起來。
隻聽邱偉說了兩句,羅茜就板起臉:“我早就說過,他的事我不會再管,還來囉嗦什麼?你們還是爺們兒嗎?”
邱偉把臉扭到一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卻不肯說話。
她站起身,不耐煩地說:“你們走吧。”
我看看邱偉木然的神情,急得直接跪下了:“姐姐,求你!現在隻有你能救他!”
羅茜臉色鐵青哼一聲:“甭來這套啊,沒用!”
我緊緊抱住她的大腿,仰起臉幾乎聲淚俱下: “姐姐,隻要他還在裏麵,那些人就有機會再來一次。” 心情激蕩之下,我說得語無倫次,“他現在還用著呼吸機……”
羅茜抬起頭看著邱偉:“她在說什麼?”
邱偉站起來:“嘉遇昨兒晚上進了醫院。”
“他病了?”
“不是,外傷。”邱偉說得很平靜,“我剛去警局問了一下,一共七處通透性嚴重外傷,四處骨折,那些人用的是鐵床腿和削尖的木棒,壓根兒就沒打算留活口。據說警察進去的時候,牆上地上
血噴得到處都是。人還沒送到醫院就停了呼吸和心跳,前後輸了將近五千CC的血……”
我失神地瞪著他,嗓子眼裏一股腥甜直翻上來。我不明白他怎麼就能如此冷靜地吐出如此殘忍的詞句,它們簡直象一根根尖利的冰淩刺進心口,生生把我的心剜了出來。
“你……你閉嘴,別再說了!”羅茜無力地揮揮手,製止邱偉再說下去。
邱偉也就聽話地閉上嘴。
羅茜跌坐在椅子裏,伸手去端咖啡杯,那精致的骨瓷杯就在她手中和杯碟碰得哢哢做響,咖啡液濺在她的衣袖上,把淺淺的粉色染成了一片棕紅。
她抿口咖啡,神色逐漸鎮靜下來,抹抹唇角問邱偉:“什麼人幹的?”
“沒人知道。”邱偉慘笑,“現在連哪些人動的手都查不出來了,警察說,監視鏡頭那時候正好壞了。”
“這樣啊。”羅茜居然也挑起唇角笑了笑。她的五官都長得相當大氣,眉梢眼角微微上挑,不笑的時候也有一種張揚的豔麗,這個輕蔑的微笑,卻讓她的容貌帶上幾分陰鷙。
邱偉點頭:“就這樣。”
“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羅茜再次起身想離開。
我不肯讓她走,膝行幾步拽著她的衣角不放: “求你……”
羅茜轉頭,對邱偉厲聲喝道:“讓她放手!”
邱偉蹲下身,拉住我低聲說:“趙玫,快鬆手!”
“姐姐……”我不死心,還想努力挽救,但羅茜用力從我手中抽出浴衣,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我們回去。”邱偉扶著我的肩膀往外走。
坐進他的車裏,我全身還在止不住發抖,胸口象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呼吸都難以為繼。
邱偉沒有勸我,點起一根煙悶頭抽了半天,等我逐漸平靜下來,才開口說:“羅茜不拒絕就有轉機了。這人脾氣挺怪的,最討厭別人羅嗦。”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真的?”
他點點頭:“真的。”
我心裏又升起一線希望,雖然這希望微弱得象夏日夜晚螢火蟲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