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在進步,科技在發展,用塑料飯票買賣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學校食堂在裝修得煥然一新的同時,采用了“太陽結算卡”,它取代了學生兜裏的一打飯票。飯卡是一張漏洞百出的硬塑料卡,像是被亂槍射穿的,每張飯卡上麵漏洞位置的不同決定了它的所有權。如果你想吃一碗羊雜碎,食堂師傅就會在打卡機上麵按出4.00的字樣,讓你把卡插進去,當卡中顯示金額少了四塊錢的時候,這碗雜碎湯便歸你所有,吃不吃沒人管你。如果你想要半份炒飯、半份炒餅、一個雞蛋、一塊醬豆腐再加一碗片兒湯的話,那麼食堂師傅就會在打卡機上亂按一通,使得你眼花繚亂,當你把飯卡插進去的時候,才發現這些東西居然花掉你七、八塊錢。這有點兒像自由市場的小販使用電子稱,你也不知道他在上麵按了什麼,買仨土豆竟然花去兩塊多。學生不是經常逛菜市場的老頭、老太太,手中沒有彈簧秤為我們作主,隻能含冤喝掉那碗片兒湯,否則更虧。
學校食堂屬於公共場所,可還是有眾多情侶因為找不到更好的能夠避風雨的幽會場所而跑到這裏談情說愛。他們會一邊吃飯一邊進行身體接觸,有的男生右手正拿著勺喝粥,左手便伸入女生的衣服中摸索,工作效率極高。我曾親眼目睹過某個女生和某個男生在食堂接吻,然後一個餛飩從男生嘴裏滑入女生口中,女生“吧唧吧唧”地嚼起來,給我一種餛飩特好吃的感覺。
食堂的飯菜絕對不能用“可口”二字形容,對於將食物送入肚子的過程,我們更不能將其稱之為“吃”,隻能叫做“填”、“塞”或是“忍氣吞聲”。“吃”是需要色、香、味相結合的,“吃”可以帶給我們愉悅的享受,而我們在食堂吃飯卻品味不到其中的快樂,惟有痛苦。許多菜同它們的名稱並不相符,拿“京醬肉絲”來說,幾乎見不到肉絲,隻有大堆大堆的北京黃醬堆積在盤中,偶爾零星點綴著一小把大蔥;倒是“熗土豆絲”完全由土豆做成,但它也名不副實,土豆絲切得比我的小拇指還粗,不如改名為“燒土豆塊”。
食堂的賣飯師傅為了說話方便,簡化了用語。譬如,鹵煮火燒有放一個火燒的,也有放兩個火燒的,這被食堂師傅稱作“一餅”和“二餅”。如果四個女生買四份一個火燒的鹵煮,收錢師傅就會對切肺頭、肥腸的師傅高呼:“一餅開杠!”要是兩個男生買兩份兩個火燒的鹵煮,收錢師傅便大喊:“二餅一對!”一次,不知是大幾的一個男生,要了一份四個火燒的鹵煮,收錢師傅高呼:“單調四餅!”此話一出,立即引來無數女生駐足觀望,她們想知道這個男生怎麼能夠一頓飯吃下四個火燒的鹵煮。自入學到畢業的四年間,我從沒有聽過師傅大喊:九餅一份!
食堂的麵食有包子餃子、饅頭花卷、拉麵等。賣拉麵的師傅為了多賣幾碗拉麵,總是大喊:“拉麵,拉麵,現拉現煮!”本來奔拉麵而來的學生聽了此話後無不扭頭就走,賣拉麵的師傅衝他們喊道:“同學,別走呀,真是現拉現煮,不信你在旁邊看著拉。”這幾個學生被逗樂了,他們要看個究竟,決定買一碗不放香菜的嚐嚐。賣拉麵的師傅便衝負責拉麵的師傅喊道:“拉一碗沒有香菜的!”聲音之大,足以讓在場吃飯的每個人聽到後不禁皺一下眉頭。
食堂唯一可以下咽的食物就是茶葉蛋,茶葉蛋僅在食堂上午十點鍾開設的加餐中出售。開設這頓加餐的目的是為給那些因為上第一、二節課而沒有吃早點的學生補充能量,以便他們可以精神飽滿地去聽講第三、四節課,然而那些吃過加餐的學生卻因為肚子飽和造成血液湧向胃部而大腦供血不足,昏昏欲睡在課堂之上,枉費了食堂師傅們的一片苦心。
這頓加餐對於像我這樣十點鍾起床的人來說就相當於是早餐,我會在洗漱過後出現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心裏洋溢著幸福,再過一會兒我就可以吃上味美無比的茶雞蛋,它誘惑得我饞涎欲滴。我對茶雞蛋的深厚感情是通過楊陽建立起來的,那天我還在床上睡覺,楊陽從食堂買了三個茶雞蛋回來,坐在我的床頭一邊包皮一邊吃。當時宿舍彌漫在臭腳丫和被窩的混合氣味中,茶雞蛋的清香衝破重重包圍,蜿蜿蜒蜒飄入我的鼻孔。瞬間,我睜開雙眼,尋找這一氣味的來源——楊陽指間正捏著一個白裏透黑的橢圓型食物,它就是茶雞蛋。楊陽看到我目瞪口呆的神情,立即知道我在心懷叵測,他咬了一大口後把剩下的半個橢圓塞入我的嘴中。盡管我沒有刷牙,但咀嚼了幾下後濃濃的爽口滋味還是蕩漾於全身。從那以後,我會準時出現在賣茶葉蛋的窗口。賣茶葉蛋的大娘因為我的臉上流露出按捺不住的喜悅而給我挑選個頭大又醃進滋味的茶葉蛋,我會以讚不絕口來回報大娘對我的厚愛。尤其是剛剛煮過的茶葉蛋,包那層還燙手的皮便可獲得一種享受,更不要說把還燙嘴的雞蛋吞進口中任其翻滾時的快樂。如果吃茶葉蛋的學生多了,那麼食堂上空就會繚繞著茶葉蛋的噴香,賣茶葉蛋的大娘也會為此笑逐顏開。茶葉蛋當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