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春蓮之死
有人說,清晨是最幹淨的時候,因為萬事萬物都剛剛從混沌中新生,還沒有欲望和貪婪。也有人說,世界本身是美好的,隻是因為有了人,才有了欲望和貪婪,所以才會變得烏煙瘴氣。
這個清晨和往常的清晨沒什麼兩樣,皇上上早朝要早,趕在太陽升起之前,皇上早,宮人們要更早。早膳和洗涑用的水都要早早的熱好端到皇上的寢宮去,在皇宮裏便是如此,地位便是壓死人的利器,伺候別人就要千依百順,才能活的更長久。
禦花園裏梅花開的正燦爛,虧得冬天還有梅花這種獨特的花肯開,才將滿園的雪襯出了幾分生氣。帶著清晨一點薄薄的霧氣,將整個禦花園籠罩在裏麵,朦朦朧朧地看見有飛舞的桃色梅花瓣,便像是在仙境一般。
極北之地到了冬季,簡直是十天有七天都在下雪,倒也不下的如何大,隻是耐不住這麼天天下,而且還很難化,所以積雪就會堆的很厚。先前的皇帝們都有三宮六院,這些娘娘們閑來無事便會來禦花園“賞花”,夏天賞夏花,冬天賞雪花,為了娘娘們的金體,皇宮中派了專門的太監宮女整修禦花園的花花草草,順便負責冬日了下了雪以後清掃積雪。雖然現在的皇帝隻有兩位娘娘,但清掃禦花園的事情還是“傳承”了下來。
“我說,這真是的,咱們兩都進宮多長時間了,還叫咱們掃花園,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嘶……這大冷天的,我的手都凍僵了,連掃帚都拿不起來。”一個太監尖聲細氣的抱怨著,一邊走一邊搓動著通紅的雙手,不時地將雙手攏住湊到嘴邊嗬兩口氣。他腋下夾著一把大掃帚,掃帚僵硬的枝條拖在地上,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臃腫的身材包裹在同樣臃腫的棉衣當中。鼻頭凍的通紅,上下的牙關不停地哆嗦,顯然是凍的不輕。
他身邊跟著另外一個太監,那人也是相同的打扮,穿著灰撲撲的太監服,一邊走一邊嗬氣:“我說劉公公,你就別發牢騷了,這宮裏比咱麼過的慘的人多著呢,你瞧瞧你那肥頭大耳的一看就是偷偷出來的,要不是現在的皇上寬厚,就像你這樣的,肯定死個一百次都不夠!”他走路的時候一腳深一腳淺,原來是個跛子,身子弓起,看起來到像是個老實本分的人。
劉公公哼了一聲,卻不再說話,隻是朝著禦花園的方向走。
禦花園不大,隻是個小花園,隻是平日裏種的花草多一些,到了夏天的時候就像是成了一個綠色的迷宮。林子的雪要一點點靠人掃出來,然後都要倒到結冰的湖裏去,湖裏的冰結的很厚,也不怕掉進水裏,於是便踏著冰將雪堆在湖邊上,這些日子堆積的多了,便成了一個小山一樣的雪堆。
兩人分工明確,各分一半,誰先掃完就能走。劉公公抱怨歸抱怨,做起事情卻還是毫不含糊的,畢竟也是掃了幾年禦花園的人了,也懂得如何偷工減料不被人發現,懂得怎麼掃才是最省事的。
前幾日每天都在下雪,但是都下的不大,隻在禦花園中落了薄薄的一層,沒一會便掃完了,隻剩下將雪倒到湖裏去。他這半天幹的滿頭大汗,到也不覺得冷了,低著腦袋狠著勁的往冰麵上推。忽然在麵前這座小雪山裏麵露出來的一截不布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劉公公直覺不對,嘴唇抖的像是兩片秋葉,哆嗦著聲音喊:“老成……老成……你快過來,你看看這是啥東西?”他從腳邊撿了一根枝條在那布料的周圍捅了捅,還將那布料周圍的積雪往開扒拉。
那布料是青粉相間,是宮中的上等女宮裝的料子,這留在外麵的一截,像是一截斷裂了的小旗,在寒風中兀自顫抖。
那邊老成也正在將堆積的雪往這不邊推,聽了劉公公的呼喊聲有些不耐:“幹嘛呀?不想早點收拾完回去了?能是啥東西,不就是死鳥死魚唄。”一邊這麼說著,卻還是收起了掃帚走到劉公公跟前。
一走過來,便看見劉公公的臉色慘白,這麼冷的天氣額頭上竟然密布著汗珠,正用一根樹枝抖著手在扒拉那小山一樣的積雪。那布料周圍已經被扒拉開一大片,裏麵慢慢的露出一隻腳,女人的小腳……
劉公公“噗通”一聲坐在地上,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那截樹枝就夾在他的手指之間,他猛的一抖,像是甩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將那樹枝一下甩出老遠。他本就皮膚發白,現在更是白的可怕,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卻發不出聲。
老成也看見了那隻腳,身子一抖,一把揪起地上的劉公公,結結巴巴地道:“老劉……別……別看了,別看了……趕緊去告訴皇上……”即使他來看起來比劉公公冷靜了許多,但還是能清晰的聽到他的唇間發出的清晰的牙齒猛烈相互撞擊的聲音。
地上的劉公公這才回過神來,他轉過蒼白的臉對著老城道:“死人……死人……死人了……”他沒發現自己的臉怕是比死人還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