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真兒,你會好好的,沒有人能將你從父親身邊搶走,就連閻王父親也不許,真兒,你振作點,這不過是小小的箭傷,為父之前也受過不少次這樣的傷,不會有危險的,為父一定會醫好你的。”
說著雲雄便要將她抱起,可是剛才經過了那麼長時間的戰鬥,他早已精疲力竭,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所以當他剛把雲覓真抱起來就脫力栽倒在地上。
“真兒,父親沒用,把你摔疼了沒有?”雲雄從地上爬起,慌亂地幫她檢查著,生怕因為自己的一不小心便又讓女兒受傷。
雲覓真見此,不由心疼地開口,“父親,真兒沒事,您也不用忙活,真兒恐怕是……”
“不許你這麼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雲雄連忙開口阻止她說不吉利的話。
雲覓真搖搖頭,她流著淚,朦朧著雙眼看著眼前的人,語中帶著深深的歉意,“父親,真兒要對您道歉,真兒在陛下麵前指證您,實在是因為不想阿郎在九泉下死不瞑目,父親,身為一個女兒,真兒對不起你,但是真兒不後悔。”
“真兒,父親都懂,你不要在說話了,不要再為難自己,父親一點都沒有怪你,是父親的錯,父親不應該為了一己之私,而犧牲了你的幸福。”
“謝謝您,父親,謝謝您這十幾年來對真兒的真心寵愛,請您不要難過,也不要替真兒擔心,阿郎說不定現在就在黃泉路上等著真兒,真兒就再也不會孤單。”
雲覓真強顏歡笑地對著父親費力擠出一抹微笑,示意他不要為自己擔心。
可是這樣的雲覓真,更加讓雲雄痛不欲生,他心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緊緊地抱著懷中的人兒。
“父親,真兒今生很慶幸能夠做你的女兒,願,願來生,真兒還能成為您的女兒,隻要遠離權謀紛爭……”
雲雄握住的嬌嫩的手突然從他手中滑落,他怔怔地看著懷中眼睛緊閉的人兒,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身旁來來回回的打鬥聲,也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波瀾,他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人,渴望她再次睜開眼睛,然後嬌憨地再喊他一聲父親,但是這最終將成為一種奢望。
“真兒……我的女兒……”
在凶狠廝殺地戰場上,一聲近乎絕望的哀嚎,穿透了兵刃相碰的震耳欲聾,成了山穀裏的絕響,劃破了漆黑的夜空。
此刻的雲雄,竟像一個脫去所有光鮮外表的普通父親,忘了功名利祿,忘了九五至尊,忘了榮華富貴,他的腦海裏隻剩下與女兒相處的點點滴滴。
真兒剛出生的時候,在繈褓裏皺巴巴的,但是從眉眼中看得出很像他,都說兒肖母,女肖父,果然是如此。真兒剛學會在床榻上爬行時,經常會摔在被褥裏,卻憨態可掬。當真兒剛開口第一句話叫的不是娘親而是父親時,讓他高興了三天三夜,比打了勝仗還要興奮。
往事一幕幕從他眼前飛過,騎在他脖子上的真兒,心中有了意中人的真兒……然後,最後的記憶定格在為他擋住那一箭的真兒。
俗話說得好,男兒流血不流淚。
但是,這一刻,原本身強體壯正值壯年的雲雄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呆怔的雙眼,突然湧上了一陣熱意,然後,眼角濕潤了。
朦朧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一年站在蒼翠的草原上,那已經初見娉婷之姿的身影。
父親,女兒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哦?他是誰?
就是享譽咱們北邯聰明絕頂的三太子,賀蘭宏。
真兒的娘親很早就逝世了,所以有了小女兒心思的真兒,想要將心中的秘密交予最親密的人分享,所以她對著剛打完勝仗的他,笑語盈盈含嬌帶羞地說道。
那是第一次,真兒對他提及她那不可言說的心事。
情景轉換,在他的主營帳內,她哭泣著質問著。
父親,您在下令殺害阿郎的時候,可有想過女兒?
父親,女兒這一生隻會鍾情於阿郎,再大的富貴,再高的地位,也不會改變女兒的決心。
在密謀奪權中,他明知她對賀蘭宏情根深種,卻沒有猶豫地將他作為打開南旭開口的第一顆棋子,而在她知曉了他們的計謀時,他聽從祭司的提議,將忘情蠱種入她的身上,抹去她的記憶,可是誰能知道他之所以答應,是因為他害怕麵對那雙悲傷和失望的雙眸?
主營帳內,真兒帶著哀傷憤恨的眼神質問著自己,那是第一次除了依賴崇敬,他從真兒眼裏看到的情緒。
雲雄抬起雙手,不可抑製地顫抖著,是他親手將女兒推進了深淵,是他,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兒,他不能原諒自己。雲雄抬起手順勢給了自己兩巴掌,毫不留情。
可惜再深痛的自責,也喚不醒女兒那緊閉的雙眼。
人生最遙遠的距離,在此刻,恰恰是你我相依,卻生生站成了陰陽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