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洛禹卻不在,我也不知為何,竟獨自坐在院中等他。
等一個人的感覺確實不好,坐在空曠的院中就這麼盼啊盼啊,總是什麼都盼不到。有時恍惚一抬頭,見太陽又挪了位置,心中反倒會鬆口氣:又熬過去好一會兒啊!
等得急躁了就會對自己說:洛禹常在家中等我呢!他都熬過去了,我也必能熬過去!
直到日落月升,繁星滿天,洛禹終於風塵仆仆地回來了。也許楠木真渡給我不少仙氣,漆黑夜色下,我竟能看清楚洛禹乍見我時微怔的雙眼,和隨後柔柔揚起的嘴角。
我站起身迎過去:“洛禹……”
他替我撣去肩上沾著的花瓣:“今天怎麼這麼乖,在家裏等我?嗯?”他靠在我耳邊說著,如同相愛的戀人。
我的心都要化了,一個忍不住問出了口:“洛禹,你現在還要我嗎?”
洛禹輕斂笑容,淺淺在我耳邊低喃:“當哪天洛禹不再是你師祖了,就要你。”
可是洛禹,一日為師,終生為師,那天又真能到來嗎?
我的心有些枯竭,低頭輕喘兩下,差點哭出聲來。我賣力忍住,嗅了嗅鼻子:“洛禹,帶我去見見我爹吧,我不認識路。”
洛禹扶著我肩的手僵住了:“太上老君的煉丹室,人人都認得,你問問路好了,我……最近忙……”
他倉皇要逃,被我及時喊住:“洛禹!注意身體,別累壞了,你臉色不太好,如果要我幫忙……”
“不用!”他抬高了聲音打斷我,他喘息了好幾下才平複呼吸,“也沒什麼……隻是天上出了奸細,楠木昏睡的事傳了出去,他一醒,下頭又立刻得了消息,有點棘手。”
我愣了愣。
“翹楚,以後除了我跟楠木,你莫跟別人走得太近。”我剛要開口,他又及時打斷我,“別跟我提那人的名字!”
我嘖嘖舌:小氣的洛禹啊!說下長歌的名字都不讓。
“今天太晚了,就別出門了,明早再去吧。”
我眼看著他關上房門,消失在我視線中。
等待一天,相見一眼……
我後悔嗎?不悔。
反正我也睡不著,索性去了書房翻出些仙法書籍來學習。沒有一技傍身又如何獨自行走呢?
以前我隻知隨著直覺施法,卻不知這花木之術也是有體係的。看了書籍,確實大有收獲。不知不覺間竟已黎明時分了。
洛禹詫異地推門進來:“翹楚?你竟在書房?”
我黑線:“你不至於這副表情吧!”
他笑了:“我出門了,你注意安全,凡事留個心眼,記得天黑前回來。”
我受不了他碎碎念,丟了手中的書同他一道出門,隻是去的並不是同一個方向。這竟是頭一次,我兩各站雲端,依依不舍地相互揮手。
我就不信他真的不愛我……
太上老君的煉丹室是我甫上天就來過的。看著那熟悉的殿門,我想起了當初洛禹暖暖的背脊,和楠木狗腿的笑容,不禁微微一笑,伸手推開了殿門。
那紅色身影依舊坐在殿中的蒲團上,仿佛這麼多年都未曾動過。我想起他與我七成相像的臉,忍不住喊出了聲:“爹……”
前頭坐著的身影一怔,猛地回過頭來,眼中竟噙著淚:“孩子……”
照坊間的段子,在這之後本該兩人撲在一起抱頭痛哭,但我站著沒動,因為照常理,他本該應我一句:翹楚。
想起嬌姨和娘同我說過的往事,我爹在我沒出生時就被抓走了,而我的名字卻是娘在我出生後起的。我心裏微微酸楚:“爹……我叫翹楚……”
爹也再說不出話來,隻是駝著背,無聲地流淚。
生活總愛跟我玩刺激,我當了百來年孤兒,如今突然有了娘,又突然有了爹。也許是太幸福了吧,我並沒有哭,隻是走到他身邊,輕輕為他拍著背,心裏默默念到:爹,不哭……
“師傅都告訴你了?”他沒頭沒尾地冒出來一句。
“誰?”
爹用衣袖抹了眼淚:“師傅就是司琴,上回帶你一道來的男仙。”
我被嚇到了:“洛禹是你師傅!”我終於明白了所謂“師祖”的稱號是從何而來的。
我想洛禹拒絕我是對的……若是他同我在一起了,那我豈不成了自己爹爹的師娘?這尷尬至極的混亂輩分確實讓人拿不出手……
“是啊,我原該是師傅的坐騎,他心腸好,將我收做了徒弟,一直待我很好,我無以為報。”他看向我,“翹楚,你同他一起必定過得很好。”
我咬牙點頭:“師祖……確實待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