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額頭:“姒今,你自己大概沒發現。你很傻氣。”
姒今定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前是周思誠久違的笑容,像冬日裏穿透雲層的柔光,讓時間的流逝都顯得緩慢。
自從她明確拒絕了他之後,他很少再在她麵前做出過這樣親昵又狡黠的表情。
可她竟然不覺得討厭。反而有些遲鈍地,恍然明白過來昨天一整天那個客氣又疏漠的周思誠,才是她所不習慣的。
周思誠等了片刻,抿了下唇,手掌在她許久沒眨過一下的眼前晃了晃:“生氣了?”
她漆黑的眼底,所有情緒都難以探知。隻是纖長的睫毛稍稍顫動了下,忽略了他的問題:“吃飽了就去找聶遠生吧。”
“你去麼,還是我去?”
姒今覺得這個問題愚蠢至極,看他的模樣又顯露出先前那種刻意的寡淡,更加覺得煩躁,剮了他一眼,語氣冷下去:“想活就一起去。”
他頭一次沒被她的冷厲鎮住,反口道:“我不想去。”
姒今蹙起眉,冷清的眉目裏寫著不可思議。
周思誠像是早已下了決心,平靜地開口:“你讓我來這裏避一避,沒什麼。隻是接下來的事情,傅簡的事情,你的事情,我都不想參與了。”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看她。不像從前,每說一句話都習慣性地仔細觀察她的眼神和細微得幾不可察的表情變化,征求她的同意。
現在他對自己說,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功成身退。或者,知難而退。
姒今下意識地笑了聲,挑了挑嘴角掩去了她的詫異:“那你之前……”
“之前是為了念念。”現在已經結束了。
周思誠說完,又自覺理虧。既然是為了念念,那麼那天晚上為什麼要驅車去截那輛貨車?既然是為了念念,何必來傅簡老家之後一直事事掛心。
他接著又補一句:“也還……”
“行了。”姒今冷著臉起身,緊蹙的眉心裏藏了許多他讀不懂的顧慮。然而她兀自走了,隻留下一句:“把聶遠生叫來見我。你待在旅館,別動。”
※※※
周思誠依言找到了青叔。奇怪的是,青叔在電話裏也問了他一句:“思誠,你參與這個事嗎?”
他據實說了不會參與,青叔才像鬆了一口氣般,說:“那就好,你好好養傷,完了就回去,好好照顧你妹妹,別再和……再和她攪合在一起。”
青叔的聲音沙啞,聲音蒼老疲憊,是一個長輩的鄭重交代。
周思誠“嗯”了聲,青叔接著便說:“我會自己來找她的,這事你別管了。”
電話緊接著就被掛了。
他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異樣。
姒今正從門外經過,依舊是沒什麼表情的一張清寒的臉,眉頭卻一直沒有鬆開過。周思誠猶豫了下,沒有叫住她。
之後幾天,姒今似乎和青叔接上了頭,每天都見不著人影。傅簡以為她徹底撒手不管了,旁敲側擊地來問過幾次。然而周思誠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小鎮子的日子寧靜得過分,周思誠心底的異樣莫名地加深。
姒今原本是希望他能一起調查的,後來雖然是他主動提出的不再參與,可是姒今竟然一反常態地答應了。以她一貫頤指氣使的脾氣,她想要差遣的人不聽號令,她居然毫不生氣。她那時的眼神可稱得上諱莫如深,仿佛這才是她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結果。
青叔和姒今,到底都在瞞著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