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肆肆(1 / 2)

夜幕四合,鄉野的春夜微寒,子時一過,涼風瑟瑟。

外屋沒有開燈,隻有灶台上一盞長明燈,亮著昏黃而古舊的微光,映出他微蹙的眉,和仿佛風刀削成的輪廓。他不睜眼的時候,姿容算得上俊厲,連聲音都捎帶一分肅然:“睡不著就聊聊吧。”

他那了然於心的神態,好像是她刻意盯著他看似的。姒今心有不甘,別開眼:“我本來就不用睡覺,不看你難道還盯著火灶嗎。”

周思誠本也有些忐忑,聽了這話眼角才攀上笑意,雙眸漸而睜開,又露出她熟悉的,書卷溫養出來的親和:“沒計較你看我。”他的笑幾乎算得上促狹了,惹得她眉眼愈發冷厲,他才見好就收,側了頭問她:“左右你也不想睡,陪我說會兒話吧?”

姒今愛答不理似的睨他一眼:“說什麼?”

“說說我們。”

他的聲音很平靜,先開了腔:“我來找你之前,念念醒了過來,她對我說,你就是那個凶手。隻是後來就出了那場車禍,我一直沒提。”他頓了頓,又自問自答,“其實很容易想,你跟沈眠嬰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一定要有一個是凶手的話,不難猜就是沈眠嬰。”

他才抬起眼看她,眼底蘊著與長明燈色澤不同的清亮:“這麼說來,其實我們連仇家都是同一個,後來的事也就想得通。我家救了青叔,所以才惹上沈眠嬰。沈眠嬰害了我家,所以青叔才會把鶴年法師留下來的秘密告訴我,讓我去找孫叔,才會遇到你。其實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姒今眸色寡淡,不知在想什麼,嘴角浮著絲笑:“哪有什麼天定,還不都是巧合。你猜得對,禪休倘不是因為愧疚,確實不會把小和尚的行蹤告訴你們。可是你們家救下禪休,又不是命定的事……”

“姒今。”他打斷她,表情漸而變得有些複雜,“我說的不是周家和你,是我和你。”

又說:“周家救下青叔的時候,我還不是周家的人。我是通過青叔,被周家領養的。所以說,不管是誰救下了青叔,今日的情景我都會經曆。”

姒今隻有片刻的訝異,仿佛覺得好笑:“所以你覺得和我有緣?”

“不是。”他矢口否認,“你不要覺得每件事,每段話都有它的目的。我對你說這麼多,其實隻是想跟你說說話,沒想達到什麼結論,你信嗎?如果真有什麼意義的話,那就是我覺得跟一個人在不知不覺間有這些千絲萬縷的聯係,還挺奇異的。”

姒今全然不解風情一般地譏笑:“真的一點目的都沒有?半夜三更不睡,拉著我說話,興致挺不錯。”

周思誠像是泄了一口氣:“真要說有,也是有的。”

初春的涼意浸得十指冰涼,他的笑卻是溫熱的:“我覺得這樣吊下去不是個辦法。”他是個男人,在心裏藏著掖著不是他的風格,彼此遮掩心照不宣了這麼久,也該有人把話撂在明處說了,“姒今,拋開一切不談,你怎麼看我這個人?”

“……”

其實他的這份心思,她心裏也很了然,她甚至比常人敏感,對旁人的一點點好意都格外警覺,所以從他剛生起這個念頭的時候,她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