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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高朗一直認為自己還算盡職盡責,所以光憑兩位醫官所言還不能明確此物效用幾何。
“方都知,本官要帶上些許送往各軍試用,可行?”
“好啊,沒問題,”方略聳聳肩,“要不再給太醫院捎幾瓶?”
崔高朗擺擺手,“那倒不必,外傷還是以軍中居多。”
“你盡管拿吧,此物不算貴,我也是自掏腰包試做的。”
不過話雖這麼說,上回請那酒坊代工蒸餾的酒精也耗用了近半,看來暫時還不能停——誰知道兵部什麼時候才決定量產酒精。
“說起來,兵部是打算以後將之收作官造嗎?”方略隨口問道。
“看效用和難易唄,倘若影響不了軍國大事,大抵會推廣之。”
方略揮揮手,“那便如此吧,早出結果早點推行,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
見他這風輕雲淡的模樣,崔高朗有些好奇,“你倒是不在乎功勞。”
功勞?
捫心自問,方略一直沒覺得這也能算作功勞。
“不是說了嗎,造福社會…天下的玩意,自然犯不著邀功。”
…
送走了崔高朗,方略在校場上轉悠了一圈,忽然發現自己差點忘了一係列大事,不禁拍了一下頭。
“教育啊,怎麼忘了搞教育。”
他躊躇了片刻,便回了值房並召集了軍官們。
孫巡向來話比較多,他直接問道:“都知,有什麼事嗎?”
方略平日裏經常在營中閑逛,但他不喜歡事必躬親,除了操練與輜重等事,其餘的事大都是副都知宋嘉負責處置的,因此他近來都沒怎麼尋過各個隊官。
那現在又是什麼事?
不會又是上回克扣軍餉的餘韻吧。
“本官之前調查過一番,軍中士兵們超過半數都不識字,至多也就會寫自個的名字。沒有學問,這不太行。”
幾個隊官麵麵相覷,嘶,咱幾個也都是大老粗啊,雖然識些字,但也僅此而已。
他們當中,大概也就副都知宋嘉文化程度稍高了。
孟倫不明所以,“都知,將士們會寫名字和家住哪兒不就足矣?”
方略擺手,“扯淡,字都認不全,光會寫個名字有什麼用,怕不是扁擔倒了都不知道是個一字。”
“都知,咱們行伍之人,要讀那四書五經也沒用啊……”宋洪韜撓撓頭,“不如多練練變陣。”
“嗬,我可沒說四書五經,”方略起身,搖頭道:“學識可不隻是士人的專屬,從軍之人也不應鬆懈於此。”
“莫不知漢唐士子雖手不釋卷,卻能仗劍走天涯?下馬治世、上馬殺敵。”
“怎地?文人都可文武雙全,咱武人就不能武文皆具?”
這麼一說,幾個隊官好似懂了,都點頭表示認可,不過宋嘉卻忽然道:“都知,其實吧,我覺著最大的問題在於,士兵們學識多了,明事理了,不好管教……”
此言一出,方略愣住了。
他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諸位,我且問問你等六人,從軍是為了何?”
“老宋,從你開始吧,你盡管說,我不介意。”
“都知…”宋嘉摸了摸鼻子,“我爹是個窮秀才,也算是個讀書人家,我十七歲那年,匪盜橫行、百姓流離失所,一怒之下便棄了那幾卷書,尋到了先帝的軍中,隻願蕩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