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對方。
“自從兩年前我發現了這個秘密後,我對李部長就更崇拜了。基於這種特殊的感情,我更加時刻都在關注您的一切信息。當然,我不能像您那樣隨時對每個人的一切活動都了若指掌,我隻能盡可能聽別人說,然後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去比較。”
“我發現,雖然是信息部部長,但您對互助會的無障礙信息渠道還是有抵觸情緒的。您從來不佩戴腕式終端,也不喜歡拍照攝影,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麵,甚至拒絕了進入執事團成為一名執事的寶貴機會。工作勤勉,一絲不苟,但生活上仕途上卻無所追求,這很難不讓人感到疑惑。”
“看來,我還是太蠢了。”李均自言自語道。
“不,您很聰明,而且也有能力。如果沒有能力,安會長和田部長又怎麼會看上您呢?”餘坤搖搖頭,表示不認可這種說法:“但您知道,進入執事團後雖然可以大權在握,但卻要承受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的智庫監控。對您這樣習慣了保持低調隱匿自己的人來說,這種監控當然是無法接受的。或許,您擔心有一天會有某個從前的熟人認出自己。根據我不負責任的揣測,您臉上那條傷疤,大概也是為了去除原先臉上的某種紋身或印記才弄出來的吧?”
李均發出了一陣奇怪的笑聲:“想象力真是豐富啊,你不去寫小說實在太可惜了。或者,這個信息部部長的職位應該由你來坐才更合適。”
“嗬嗬,李部長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當然是付出了常人所不能比的艱辛。屬下無德無才,哪能當此大任。頂多,我也就是跟著李部長混份差事而已了。”
“這算是你開的條件嗎?”李均的聲音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
餘坤搖了搖頭。
“李部長此刻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既然今天大家都把話說到了這一步,我也不妨做一個真正的自我介紹。”餘坤輕輕把腰上的配槍解了下來,遞到李均身邊。
“我原先是國防軍總參謀部轄下戰略規劃部的上校副主任,第二屆救國委員會在南方當政時期奉命潛入互助會見機行事。但是,您知道,我過來之後南邊又發生了很多事,救國委員會的委員們不是成為階下囚就是亡命天涯。現今薛主席主政的第二共和國政府人心所向,兵鋒橫掃西域北指江浙,整個國家的統一指日可待。這種情況下,我希望為祖國的未來做點有用的事,也希望李部長能夠認清大局,出手幫助我,同時也是幫助互助會走向一個更輝煌的明天,而不是和南方政府陷入同室操戈的悲劇。”
“這麼說,你是一位愛國者?”李均冷冷問道。
“我始終效忠我的國家,效忠我的民族。其他我所擁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的生命,全都排在這些之後。”餘坤迎著對方的目光,眼神中充滿了決然的堅毅。
李均歎了口氣:“我大概是聽明白了。你打算用我的秘密來要挾我,完成你潛伏計劃最終的目標,對嗎?”
“那不是我個人的目標,是這個國家前進必然的方向。在國家民族的大義麵前,你我個人的私德,還有那些不堪承負的過往,全都不值一提。這一點,希望李部長能夠明白。”積心處慮的潛伏者坦然地回答。
“如果我不同意的話,你就會讓我身敗名裂,生不如死,對嗎?”李均繼續追問。
餘坤望著對方臉上那道抖動的傷疤,低聲道:“我並不想對您做這樣的事,李部長。但是,如果您打算讓我閉嘴,讓這個秘密永遠消失,那同樣也是癡心妄想。”
“我明白了,你的那些收購物資的自由民合作夥伴,他們大概也是你的潛伏夥伴吧?你們所有的活動,都是為了吸引信息部的關注,同時誤導我們,讓我們認為你們的每次聚會碰頭都是為了倒買倒賣牟利?”李均的呼吸變得更加沉重。他沒有看錯,這個餘坤確實是一個人物。隻是對方的份量,似乎已經超越了他早先的招納計劃。
“我的那些夥伴們,並不全都是我的潛伏夥伴。但是,用一個汙點,來掩蓋另一個更大的汙點,這本來就是諜術中常見的手法。以李部長冒充刑警的身份,能無師自通明白這一步,確實足以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怎麼樣,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餘坤微笑著,用一種最大誠懇的語氣繼續道:“如果李部長願意的話,我和我的夥伴們將鼎力相助。放心,我們絕不會要求你戕害互助會的同事,這個國家已經不能再有更多內戰了,中國人不該殺中國人。”
“那你們想要什麼?”沉思中的李均擠出一句話。
餘坤咧開嘴笑了:“信息。我們需要知道有關互助會更多的信息。我們的人始終無法滲透到正式會員的圈子裏,那些會員們都像中了邪魔,跟我們這些圈外人總是格格不入。但是,我相信所有的情報對李部長您來說肯定不是問題。您根本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全,如果您願意合作的話,我們就算是自己犧牲也會全力保證您的個人安全。想想看,安會長的三大原則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保證信息的無障礙流通本來就是互助會的神聖使命。難道,你不該為自己的信仰出一把力嗎?何況,南方政府的薛主席,與安會長從前也是同生共死的夥伴,如果大家最後能走到一起,又何嚐不是華夏史書上的一段佳話?”
“照你這麼說,我似乎已經沒有選擇了。”李均似乎在喃喃自語。
收緊的羅網中,獵人在痛苦地掙紮撲騰,而原先的獵物,卻從容地站在網外靜觀其變。